馬車忽得一頓,推開廂門,沈二爺照例先下車,挽弓青年隨後,舜鈺摳著椅皮本想尋個理由溜了,抬眼即見二樓窗前,清風春林正盯著自己,無奈咬著牙跟在他倆身後,一步三挪的進了”勝元酒家“,上了二樓。
二樓與舜鈺初初走時有了些變化,走時這裏除去刺客便無旁人,而此時再來時,竟座無虛席。
掌櫃滿臉笑容可掬,迎上來拱手寒暄,引領他們坐至角落靠窗的位置,有道畫屏半圍,嘈雜人語便褪了半數。
舜鈺用餘光掃了一圈,除了些許見過的刺客麵孔,其實都很陌生,有官爺、有商賈、有紈絝、亦有貧民百姓。
他們旁邊一張桌子,坐著一對夫妻,男子麵貌雖清冷,穿著墨綠直裰,顯得很正派的樣子,他的妻子更是溫良,低眉垂眼的持壺,扯起袖口,很心替他斟茶,任誰都難以想像,這竟是”鷹盟“令人聞之喪膽的頂尖刺客、清風與春林。
”今是吾與你倆緣份,若有甚麼想吃想喝的,盡管點來就是。“沈二爺依舊很溫善。
舜鈺忽然甚麼都不想了,極時行樂才不辜負自己,她把腦裏能想到的都了一遍:”魚肚煨火腿、魚舌燴熊掌、蒸鹿尾、糟蒸鰣魚、燕窩雞絲湯......。“
掌櫃聽得汗涔涔,有抹肅殺自眼神中一逝而過,他陪笑著:”甜水鎮不過是個鎮子,實比不得城裏食材豐富,這些若備齊全,馬不停蹄也得有十日......。“
舜鈺冷笑,指著沈二爺:”你以為他付不起帳麽,他有的是銀子。“又偏頭看他:”是不是?“
沈二爺噙起嘴角,好脾氣的頜首:”她的無誤,吾平生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掌櫃的用袖管抹過額麵,嚅嚅:“大爺不缺銀子,我卻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哩。”
舜鈺撇撇嘴,心底的滋味難形容。
沈二爺伸手將她頰邊散開的碎發,捋至耳後,淡笑道:“現至吃不到有何打緊,日後我再請你吃就是。”
舜鈺怔愕的抬眼看他,這話又是何意呢.....難不成二爺已經發現了甚麼.......。
卻見他麵不改色地朝掌櫃道:“盡管將店裏最好的菜色上來就是。”
掌櫃急忙應承著拱手退下,春林端盞吃茶,語裏盡是疑惑:“書生其貌不揚,身無長處,怎會讓沈澤棠對他這般厚待?”
清風的目光隨沈二爺的手指而動,再默默地收回,他抿著嘴唇低道:“這世間許多事或情,本就無根而生,無源而起,你隻需知道,今日這二人要借你及屬下之力,死在這裏即可。”
春林有些驚奇的打量他,清風性子薄冷,素來少言寡語,這話倒的意味深長。
當然,此念頭也不過是一瞬而過,她此時的心思並不在這上。
一場圍獵刺殺沈澤棠的好戲即將開碼,這讓春林渾身的血液,在四肢百骸內急速地流淌,沸騰又冰冷的感覺,如同她第一次殺人時,少了懼怕,多的是難以抑製地興奮。
她生就是做殺手的料,所以她需要一塊能震攝下的裏程碑,等了這些年,終於讓她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