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鈺瞧望去,雖衣裳被火燎的支離破碎,但藏掖在頸肩處的綢毛料子,還是能分辨的出一二。
舜鈺朝梅遜掃一眼,他聽話的仍呆在原地,沒有近前來。
那老肯是個嗜財如命的,又暗悄悄去褪焦屍手腕上戴的大金鐲子,倒底惶怕,但聽“哢嚓”脆響,竟把手骨給生生折斷。
“怪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你個老倌,不怕晚間冤魂索債。”捕吏朝他麵上啐一口,拎起其衣襟驅趕,即便如此,還聽得他嘟嘟囔囔不死心:“那龍鳳呈祥的鐲子也是老奴買的,他人燒死了,這些首飾總歸得物歸原主。”
舜鈺不再停留,同金如京簡單幾句話別,即拉拽著梅遜出了享來苑。
梅遜立在門前忽而不走了,隻麵色蒼白問:“我聽得老肯的喊話,他陳瑞麟燒死了,爺是不是真的?”
舜鈺心底暗生一抹酸楚,話至唇邊又吞咽下,聲音含些微啞:“那老肯胡言亂語豈可輕信,一切還待官府查明,吾等再靜候幾日才能知曉。”
梅遜默默頜首,不再執拗,一齊朝馬車方向慢走。
快至馬車跟前,舜鈺恰見法船還在鴛公河遊行,想了想,遂提議叫隻捕魚的船來,也買些蓮花燈放進河裏。
梅遜素日聽慣舜鈺的,也無異議,很快在河沿邊尋到一隻漁船,那老漢正在煙篷底下吸溜麵條子,見來客出手闊綽,索性飯也不再吃,還拿出十幾盞精致的蓮花燈,道是自家婆娘做的,請了佛僧用手拂過,很是靈氣。
舜鈺又掏出幾百錢給他,那老漢千恩萬謝地收了。
...........................
色至將黑未黑時,河麵寒煙霧繞,一陣風過,吹得波紋如觳。
船工劃槳朝中央蕩去,遠見蓮花燈如條銀河聚攏飄浮,又隨波四處逐流,漸遠漸沉直至洇沒。
皆是心事重重,卻表麵強自壓抑,各自取過一盞,擺於水麵,看那星火閃爍顫微前行,舜鈺打破沉默道:“佛經,我為沙門,處於濁世,當如蓮花,不為汙染。借蓮花之四德,形與河燈,可照亮陰暗且遠長的黃泉水路,使遊蕩迷途的魂靈隨這潔淨之光指引,尋到轉世投胎的方向.......。”
那船工插話進來:“這位爺所非虛,若是府中有人過世,需得親人親手放河燈,他才能走出陰陽兩界去。”
一輪明月升起,照得滿船雪亮,梅遜的頰腮白得透明,舜鈺不忍睹,遂轉頭問船工:“你煙篷裏可煨有茶水?取來給我倆吃,也可暖和些。”
那船工停了槳,端來張破舊的方桌,再提來砂壺及兩個油膩的粗瓷碗兒,舜鈺簡略涮下即倒了半碗,皺著眉吃了兩口,並不是甚麼好茶,如吃苦水一般,幸好是滾滾的,隻為汲那點熱氣。
梅遜搖頭不吃,自顧專心的雙手捧起蓮花燈,闔起雙眸喃喃自語會兒,再虔誠的輕放波流之上,眼裏忽然流下淚來。
注:264章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