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默命薑海道:“你把馮生提寺正撰冊,今日就交至吏部簽核,我倒要看看沈尚書欲待何為?”
再看薑海仍舊一臉糊塗,歎口氣解釋:“你不也,區區曆事監生,卻委以五品官階,易遭眾怨麽。我便把難題拋與沈尚書,若他顧著與馮生情愛,簽核通過,吾就讓言官奏疏彈劾,使他政績有汙,威勢掃地,扳不倒,也讓他首輔的位子難安穩。至於馮生......”
眼前浮現舜鈺輕吹藥湯時,頗有些憨媚樣兒,隻是可惜不曾初見是他,楊衍:“馮生逆悖眾人意,在此也難待的長久。”
“大人好一出連環計。”薑海醍醐灌頂,暗忖這般簡單的官闕取用,竟隱藏算計重重,這楊衍果然陰鷙難料。
又不安問:“沈尚書亦是厲害角色,若被他看出端倪,駁回馮生任寺正職的提請,倒是白做這場局。”
楊衍搖頭:“豈有白做之理。你看馮生肖想為官多迫切,這刻煮熟鴨子飛了,還怨不得我們。他那倔強性子,指不定與沈尚書恩斷義絕也未可知。馮生懷才能之輩,若要重用,也須他對我心無旁騖才是。”
著話間,已至晨昏日暮,室內漸微朦朧,那窗外卻白燦燦的透進清光來。
楊衍望去,原來是落雪了,如風飄柳絮,似亂舞梨花。
衙吏來問可還有事需召喚官吏,薑海擺手,隻吩咐寒地凍,可早些各回各府歇息。
衙吏領命退下,薑海也作揖告辭,卻被楊衍喚住,見他從椅上站起,邊由侍童替其披上絲絨大氅,邊笑:”我倒不願這般早回去,被母親耳提命麵些娶妻娶賢的話,你可知哪裏有不錯的館子,我請你吃酒賞雪去。“
薑海聽聞也笑起來,想想道:“早先蘇司丞給我張繪圖,王姑娘胡同新開家酒肆,味道不錯,不如去嚐嚐新鮮。”著從袖籠裏掏出張疊齊整的紙,楊衍接過攤開看看,圖繪的倒精致,也無異議,隻讓侍童去備妥兩乘暖轎,直朝王姑娘胡同而來。
大雪愈發落得緊,縱橫街道已覆薄薄一層白霜,行人蹤影漸稀鬆,商家販縮頭籠袖仍在堅守營生,楊衍揭起轎簾朝外張望,轉過個彎即是王姑娘胡同。
入眼卻是間四層樓,串串鮮紅的燈籠高掛,錦緞沿門框裝飾,正中懸一大匾,紅底鎏金龍飛鳳舞書“憶香樓“三個大字。
那生意更是分外旺盛,門前進出客絡繹不絕,窗內黃橙橙的明燈,映得白窗兒上,皆是搖晃的黑影攢動,那沸騰煊囂的人聲,才至胡同口已隱入耳畔。
他問侍童那是個甚麼去處,侍童回話道:“京城頗具盛名的酒樓,炙烤的鴨子與旁的店不同,滋味尤其好,聽聞太後壽誕筵席也邀了蕭掌櫃去做席,這裏來嚐味的達官貴賈,便愈發的多了。”
楊衍再朝胡同深處掃了掃,卻是寂寞冷清,遂拿定主意,讓侍童去知會薑海,不必在去旁處,憶香樓門前落轎即可。
而恰此時,舜鈺正坐在盛昌館裏,津津有味的吃著碗麵條子,灑了幾滴紅椒油,辣得她鼻尖都洇出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