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外頭有三兩獄吏送飯菜來,她不再理舜鈺,朝獄卒笑問:”我時長在南京,愛吃那裏蒸熟的板鴨,明可給我幾塊嚼嚼味道?”
那獄卒蹙眉又鬆眉,嘴裏答句好,轉身給舜鈺作個揖,恭道:“爺看過無大礙請慢走,此處不宜久留。”
舜鈺“嗯”了一聲,又看了看張春瑩,恰張春瑩拿著筷箸,抬起頭看她,四目交錯,便是此生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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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日暮,椿樹胡同。
此處再不同以往荒瑟蕭條,竟隔十數步即是個賣吃食的攤子。
有掛透肥的羊肉,熬羊肉湯或大火爆炒下酒的;也有取下半隻烤鴨,油漬漬片一盤子的;賣餛飩雞麵條大個肉饅頭的,爐火焰騰騰,蒸的鍋邊白煙水汽四冒。
舜鈺同秦興、梅遜隨意尋個吃攤坐下,剛去看了新置的宅院,麵北朝南,雖不大卻勝在簡潔敞亮,院中有池,有雜蒔高樹,還有老梅一株。
舜鈺看了很喜歡,待再冷些,梅花開了,她可以釀一甕梅花酒來吃。
夥計送龍筍幹、鹽蛋及茴香豆來,恰有個鄉裏人挑著酒壇子吆喝,酒是二鬥糯米做的二十斤釀;又對了二十斤燒酒,一點水也不攙,舜鈺掀蓋一聞,香味清冽甘淳,隻道酒是好的,打了二兩,那鄉裏人又送了些薄透如紙的熟牛肉,給他們佐酒。
梅遜去熟切攤切了盤熏腸子來,三人邊吃酒邊話,邊等著蒸籠裏的饅頭。
也就一會功夫,又陸續走來些人,把桌椅坐了個滿滿當當,聞著舜鈺這邊酒香,也叫住那個鄉裏人,吵嚷著要吃酒。
秦型聲:“爺可曉得他們是做甚麼的?”
舜鈺咂口酒笑:“正想問你哩,這裏何時開始如此熱鬧了?”
秦興指指廢宅的方向,回話道:”那處宅子聽聞賞賜給朝中某個大官,往昔一直擱置不動,最近突然開始修整,這些來吃酒的,都是那裏請來的匠人。“
舜鈺偏頭望去,青磚老牆倒塌半麵處,皆已重壘,裏頭的風景再看不到星毫。
她突然心底沉甸甸的。
一個身材五短的漢子指著熏腸子,問她滋味可好?
舜鈺勉力笑道:”熏的頗香,隻是腸裏白油未除,你若喜歡肥的,倒可切盤子下酒。“
那漢子道聲謝,高喊著夥計來盤熏腸。
舜鈺想想問他:”這位爺可是在建那處宅子?“那人答是。
又問他:“打算何時建成?”
那人笑著搖頭道:“誰也不清楚何時得建成,那原來造園子的就了不得,如今要吾等把庭台樓閣、廊柱扇門,甚或雕花漆色,都得複回原貌,誰有那般大的本事。”
舜鈺聽得愈發糊塗:“為何要複回原貌哩?”
那人隻道不知,恰一碟熏腸子端來,便自去吃酒談笑。
也就此時,不遠處,一個著寶藍團花繭綢直裰的男人,不緊不慢的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