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幕曆曆,雨雖不大卻也不,她連把傘也未撐,滿臉的濕意,抱著肩膀走的一顛一顛的。
如一隻被拋棄的貓,渾身水淋淋的,地蒼茫、紅塵鬧處人盡歡顏,唯她,茫茫尋不到安身之處。
怎會把自已搞得這般可憐呢,馮舜鈺!
手掌輕撫她的背胛,怎這般瘦,脊骨兒節節都能摸分明,還是個女孩兒,卻背負著連男人都不堪的重荷。
沈澤棠很疼惜她。
忍不住親了親那頰上紅腫的掌痕,抬頭恰看到目瞪口呆的徐令,無暇理他,隻把擱椅上的大氅拿來,將舜鈺的身子緊裹個嚴實。
再擲壺倒了半盞暖茶,送至舜鈺唇邊,一口一口地喂她吃下。
舜鈺似乎這才緩過氣來。
那脆弱的女孩兒忽就不見了。
堅定的從他懷中掙出,抻腰坐直身子,解了大氅,把鬢邊被淚沾濕的碎發捋至耳後。
這才看見坐在對麵的梁國公徐令,卻也不卑不亢、不慌不張,微紅著眼眶給他作揖。
深吸口氣頗歉意道:“讓徐大人見笑了。”
遂不再吭聲兒,把頭扭到一旁誰也不看,衣裳濕了貼身總是不雅,磨磨蹭蹭又把大氅摸來搭在胸前。
沈澤棠微微笑了笑,從桌屜裏取出顆鬆籽糖遞她嘴邊。
舜鈺蠕了蠕唇,還是含了,香甜的滋味很熟悉,前一世裏,沈二爺愛喂她吃鬆籽糖。
徐令咧咧嘴,活至不惑之年,隻覺從前都是白活了。
與沈二同窗同僚半生,早年亦常去他府中蹭吃蹭喝,看盡他與夢笙舉案齊眉,言行舉止恪盡守禮。
隻道夫妻間哪來那麼多臭規矩,再想沈二書生意氣,文官總與他這武將不同,表麵總是斯文的。
今卻是大開眼界啊。
沈二竟當著他的麵,不斯文了。抱著監生在懷裏,給他裹衣喂水,為他擦拭淚痕。
竟.......當著他徐令的麵,俯首去親監生的頰腮。
一對雙飛龍陽,活生生現在眼前,實在是辣眼睛。
徐令抬起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掌,正欲把雙目捂住。
想了想,反把雙目使勁揉了揉,那一臉繾綣柔意的,可真是他認識的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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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迂.......!“車夫猛一拽韁繩,聽得外頭喧囂衝,徐令“唰”的拉開輿門,原是到了五軍都督府門前。
但見車馬簇簇,踏步陣陣,數千身披絳紅鎧甲的年輕將士,身姿高大矯健,手握兵器,橫豎排成隊,烏壓壓占了一條街道。
徐令一眼就看到自已的兒子徐藍,使勁揮了揮手,又朝沈澤棠咳了一嗓子。
舜鈺自然懂他的意思,默了默,朝沈澤棠:“馮生衣裳尷尬,不便下去與元稹辭行,還勞煩沈大人代為問聲好罷。”
沈澤棠看看她,頜首”好“,又溫和道:”你在這裏耐心稍等片刻,我送你回國子監。“
舜鈺淡淡嗯了聲,抿著唇不再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