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沐忙回皆是大人提點,卻見沈澤棠頗有意味的看他,眼眸忽而閃爍,嘴角噙著朝書案微彎,他怔怔順隨望去,那討債少年的考卷還大攤著,瞬間領悟過來,忙顛顛過去欲收起。
“宋大人急甚!此監生膽子頗大,你把他卷子拿來與本王。”那男子突然道:“本王倒要看看他哪來的底氣。”
沈澤棠觸到宋沐投來的探詢目光,暗歎息一聲,頜首讓他照辦,轉而朝那男子淡笑了:“太子已來半日之久,也不所為何事,想必也未有事,在下政務纏身,需回府衙定奪,就此先行告退。”
語畢,叮囑宋沐好生應付,作禮即欲離去。
太子朱煜才接過舜鈺的考卷,聽沈澤棠要走,頓心一沉,終急聲阻道:“沈大人留步,本王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話一半兒又含一半,帝王皇族尊貴矜持的顏麵,沈澤棠捉摸不定的心思,皆讓特來討教四字難以啟齒。
沈澤棠並不是真要走,朝窗外昏黃的日色看了看,輒身隨意而坐,監吏奉上茶來,他便靜靜吃茶,依舊無主動問的意思。
經這番去留計較,朱煜對考卷的興趣已蕩然無存,隻隨便翻折幾下,就遞還至宋沐手裏。
宋沐知他二人有緊要的話欲,遂隨意指一事回避退去。
一時四下無人,朱煜方正色道:“如今父皇見我年長,令我日臨群臣,聽斷諸司啟事,以悉國政治策,隻是前遇一樁事兒,實對父皇所為百思不得其解,特來請沈大人答疑解惑。”
沈澤棠笑了笑:“太子謬讚!若令臣誥敕起草、經筵侍講,斷案判懲皆可,唯有猜測人心,揣度聖意,實在不敢妄斷。”
一抹不悅從朱煜眸中飛逝而過,遂勉力笑道:“沈大人權當閑話來聽亦可!近日朝堂之上熱鬧,王大將軍欺辱使臣之妻,致其身死一事,遭言官上書極諫,父皇視而不理,卻下詔加升封其漠國公。”
“禦史楊爵每日寅時、戌時在殿前跪諫兩個時辰,昨日王大將軍索性將他投入大獄杖責數板,其狀淒慘。今辰數十言官群擁至大殿批鱗諫諍,義憤填膺難平。父皇卻不曾斥責,也未見采納。”
“此事持續太久,再過十日即是太後壽誕,定風波委實迫在眉睫。沈大人有何見解,但請提點一二。”
朱煜終是咬緊牙關,放低下了身段。
沈澤棠眼底波瀾不現,想了想問:“太子怎不去問徐閣老?他身為內閣首輔,常於皇上商度政議,問他自然更為妥當些!。”
“徐閣老回鄉祭祖已有一段時日。”朱煜有些疑惑看他:“沈大人竟不知麼?”
沈澤棠微笑,帶著一抺淡淡的疲倦:“這些日正值五年大審,與司禮監及三司忙於清理陳年遺案,已有數日未去朝閣,也或許徐閣老有提過,是我疏忽了。”
默半刻,轉而道:“昨晚審到吾朝開國時一樁遺案,官拜大將軍的胡戚,明武初年治其謀反罪,抄家滅族,上公侯伯下文武官,株連蔓引萬五千人。細閱太祖在卷宗上近千字批閱,原罅隙早已顯露,上書道,胡戚統軍作戰屢建奇功,權財賞賜豐厚,其漸驕睢暴虐,斬官欺民,聖上漸怒,隱忍。賜其梁國公,不妥,改涼國公。依舊不知警醒,遂指罪名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