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低眉垂眼的伏低做,話倒發自肺腑,忖他一驕奢浪肆的紈絝子弟,能擺出這般姿態已屬不易。
“你今欠我一情,日後必得還,可記住?”舜鈺可不能白饒了他。
“是是是......!”硯宏點頭如搗蒜,連應十來個是。
倒把舜鈺逗得露了笑意,恰被秦貴眼尖的瞅到,忙拍手嗬嗬道:“好了好了!爺心大福大,這是不計較了。”
硯宏呼口氣,歡喜著欲挨炕沿邊坐,被舜鈺攆去坐杌子上,他也老老實實照做。
俯頭細看了舜鈺那隻被打贍手,又瞧瞧自個挨了一板子的掌心,對比下來,愈發觸目驚心。
恨得又把舉子老兒狠罵一回,心裏又是羞愧又是慶幸,兩難的滋味。
了會子話,他從懷裏掏出本鴨蛋青皮封麵的線書,頗厚,攤到榻幾上,獻著殷勤:“我數日前從旁人那裏得的,花了大銀子,是國子監監事沈澤棠大人編撰的考學秘籍,原是為他自個府中子弟考功名來用,市麵上可見不得,稀罕的很。想著你要去翰林院考學,今又為我傷了手,所以特意拿這個來給你,通篇背熟,保你應試無虞,以彌補我先前罪過。”
舜鈺看了看封麵上沈澤棠三個台閣體字跡,眉眼忍俊不禁,那個人二品大員,豈會做慈無聊事!用另隻手隨意翻一兩頁,都是些他往年所做錦繡文章和程墨,旁處也能看到,這本隻是討巧,把所有收集起來做個全本罷了!抬眼看硯宏目光殷殷,終還是點頭謝下。
恰肖嬤嬤領廚房婆子提著食盒回來,硯宏好奇讓揭開蓋看,一碗梗米粥,一碟醋蒜澆黃瓜絲,一盤油鹽炒春韭,並一碟切兩半的紅油醃蛋。直搖頭素了。
肖嬤嬤忙笑:“四爺可別瞧這黃瓜,現正二月倒春寒,這凍土一尺多厚,決計種不出花草疏果來。這些都是洞子貨,在火室裏生的,價錢比山珍海味還貴呢。”
硯宏紈絝,哪懂民生之計,隻不信,當玩笑話。
逐吩附把他端來的骨髓湯,務必要喂表弟吃下。
忽兒秦貴慌裏慌張的,冷汗涔涔進來催促:“四爺快些走吧!三老爺遣了廝四處再尋你呢,尋著了即刻去書房見他!”
硯宏聽了如炸雷轟頂,隻當定為義塾裏的事,連告辭的話都不及,匆忙忙走了。
舜鈺這才下榻至桌案邊坐下,肖嬤嬤把菜擺好,又替她盛碗粥,要端了喂,舜鈺不肯,自用另一隻手舀了吃,看到那碟黃瓜絲,便問她怎麼得的。
肖嬤嬤低笑:“去了廚房,正遇大夫人身邊的碧菱姑娘也在,聽你要吃清淡些,特意吩咐做的,還讓我捎話給你,好生養著傷,等愈了再去上學,也甭怕那先生,大老爺會去打招呼的。”
舜鈺即明白孫淼與她這次責罰脫不了幹係,還要孫氏替他遮掩,笑笑也不多話,隻讓肖嬤嬤得空把這話去回了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