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叁章 入義塾(2 / 2)

話音才落,卻無人聲附和,硯宏奇怪的看去,方還嘻皮笑臉的幾個,皆一副恨不能把頭埋書裏的模樣,心驟緊縮,暗喊糟糕。

果一抬眼,趙化楠立他身邊,雙手背後,麵容鐵青,目光炯炯。

硯宏慌慌把《禮記》擺麵前打開,翻動嘴皮兒琅琅背耍

趙化楠站了會,朝舜鈺看了幾眼,穿著青綃直裰,頸處鑲月白護領,頭戴海藍巾,素素淨淨的,坐在那腰板抻的直,神情不卑也不亢,竟把這滿堂的紈絝子弟皆比了下去。

昨秦仲來見他,略提了提,才曉得舜鈺十六七年紀,就要參加今年秋闈鄉試。

而他三十才得秀才,觀場八次堪堪中舉,時年他已五十四,會試屢屢不曾發跡,後在一個破落縣做了縣丞,好景不長又丟掉官,至此俗塵鬧世顛簸一遭,他如今已是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了。

但你看舜鈺,韶光明媚正當年,隻需好風憑借力,便是青雲直上之勢。

趙化楠十歲進學,記憶裏全是螢窗雪案的苦累,到花甲還要傍人門戶度春秋,這少年如麵明鏡,赤赤映出他大半生的落魄不濟。

人愈老,脾性反如蒙童古怪無常,胸懷一旦狹隘自艾起來,嗔怨羨妒就滋生,若少年麵目醜陃或同硯宏硯春般頑劣,他心裏也不會這麼不痛快。

卻也不多,陰沉沉的朝後桌巡去,硯宏長舒口氣,舜鈺抿抿嘴唇,直覺先生看她的目光不善。

後不肖舜鈺覺得了,滿堂學生都曉得先生今日不能惹。

原但凡“歇伏”或“年休”,先生曉得一眾學業必有生疏,來學時並不會查,即便詢幾個看中的學生考,也是能寬則寬。

而此時卻不同,隻給一個時辰,讓把年前教得文章讀好背熟,一個接一個捧書至他跟前,麵壁背誦,舜鈺因是首次來進學,倒不用背書。

這樣便去了大半日。

年紀稍大的青年還好,至多被斥打嗝愣或錯字,大部分如硯宏者,結結巴巴或索性就背不出,被敲頭或打手心,硯宏被打了一板,齜牙咧嘴的敢怒不敢言,卻偷偷把手伸給舜鈺看,本就是細皮嫩肉的正經少爺,哪裏挨得起打,掌心一條紅痕就頗委屈,怨聲載道:“今不是黃道吉日,就不該來上什麼勞什子學,受這可惡老兒的訓誡。”

總算至晌午停課,趙化楠去堂屋吃飯休憩,各學生的廝已端了食盒來,提早讓廚房的婆子在大鍋的蒸籠裏蒸過,都熱滾滾的。

硯宏背靠牆坐,攆走兩個同窗,把兩腿翹在長凳上晃蕩,因著手疼,跟來的廝秦貴半跪他身邊,用勺子或筷著挑菜或舀飯,一口一口喂他。

硯宏看看舜鈺碗裏的菜,搖搖頭,直道二伯母氣,讓秦貴夾隻酒釀鴨腿給他。

秦貴見舜鈺掩碗拒絕,逐笑道:“我家爺邪性,如若對誰好是百般挖心掏肺,你若不接,他會滿身不爽利,反要落下仇來,又是何必,一個鴨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