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硯昭原想若她主動認錯倒還罷了,可這若無其事的語調.......頓時氣由心生,更為不悅:“你與四弟六弟沆瀣一氣,把我那丫鬟柳梅戲辱!我倒想聽聽你從何借的膽子?若不出個理來,今就收拾收拾,明回肅州去。”
柳梅果然還是沒捺得住。
舜鈺臉沉了下來,冷冷看著他。
她一旦怒極,明眸裏便如凝清潭一汪,料峭得不校三分倔強,七分不甘示弱,讓人莫名的不敢與她對視。
半響,才開口道:“三表哥可是忘記現正在年節裏,若攆我出府,就不怕氣倒老太爺麼?連四表哥都曉得,此時府邸上下需溫恭和睦,忌嗔罵罰責,好給來年開個福頭,你竟因個柳梅倒把府裏祖製忘了。”
“四表哥六表弟在府裏與丫鬟調笑逗樂,難不成三表哥指望著,我這一寄宿遠戚,為個丫鬟嗬斥他倆主子行為不端麼?若三表哥要替柳梅出氣,也應問清事非曲直,自去尋要尋的人,何苦氣衝衝來為難我呢!”
她抬起衣袖,抹一把眼睛:“我與三表哥才初見麵,此前從無甚麼仇怨,不知你作何這般不待見我。這也無妨,從明起我躲著走便是,勞煩三表哥暫忍耐些時日,等我入學國子監後,便是誰也見不著誰了。”
秦硯昭目光微睞,他身型清梧挺拔,舜鈺比妹妹翦雲要高些,直抵他胸前,微低頭,便瞧見她眼裏浸著自已的倒影。
恨上了!薄唇兒緊抿,裝個男孩兒其實一點都不像,隻讓他覺得可笑。
或許離得太近的緣故!他不知怎得竟後退兩步,神情有些怔忡。
聽了柳梅的哭訴,他好似抓住什麼把柄,不曾細想就興衝衝來算帳,其實脫口而出後已是恍悟,舜鈺的話,句句皆在情理之中,顯得他有些無理取鬧!
他是在無理取鬧麼?官場爾虞幾年春秋,他已學會怎樣喜怒不形於色,可怎一見這個人,便神智皆拋開去。
在恍若隔世的數十年,她害得他家破人散,害得他苟且延喘荒度一生。
現在想來,一生竟會是那麼漫長。
這個賬,他該怎麼和她算。
可你瞧她抹眼睛的模樣,他才不過幾句重話,就委屈極了!
她此時幹淨純潔的,如隻無辜的鹿,什麼都不知道,可他,好死不死的,卻什麼都記得!
肖嬤嬤瞅瞅舜鈺,又瞧秦硯昭神情黯淡,一言不吭,逐壯起膽子上前勸道:“四爺六爺老奴不敢,三爺真是冤枉了鈺哥兒,他整日裏窩房中讀書,平素在院裏見著柳梅幾個丫頭,都不曾多看兩眼,更何況是去調戲她。很晚了,三爺消消氣先回去歇著吧,有什麼過不去的,明日再去老爺太太跟前個清楚便是。”
語畢,即上前去打起簾子。
一股涼風颼颼吹了進來,燭火搖曳,把纖弱人兒的影子拉得修長,秦硯昭猛得轉身,甩袖離開。
舜鈺目送他極快的一晃而過,簾子刷得蕩下,打得牆邊劈啪作響。
默默再站了會,聽著肖嬤嬤不知跟誰在輕語嘀咕,一隻虎皮大貓跳上窗案,又翻下,喉裏發出的咪嗚聲,漸次由近及遠,外頭終是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