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章 心惑時(2 / 2)

一縷涼風順槅窗縫透進來,她尋件衣裳披上,撐著腮重將《孟子》隨手翻了一頁,正是看到萬章問曰:“舜往於田,號泣於旻,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

大舜仰在曠野哭泣呼告,實因他又怨恨又思念。

舜鈺魂飛魄散那刻,依稀見父親攜母親站黃泉路口,翹首來迎她,後跟一眾兄長姐姐們,衣袂翩躚,笑笑個不停,也在歡喜地等她。

大哥年長她許多,平素性子最為沉穩冷靜,此時卻耐不住的奔來,一把將她抱起,手臂錮的她有些疼,話裏道不盡的憐惜。

“九兒一個人過得好不好?”

舜鈺大哭。

她不該哭的,或許就隨她們去了。

可她卻悲鳴著再次重見日,那就把自已一腔怨恨及思念皆拋卻吧。

田家曆朝為官,世代忠烈,反遭陷害至滿門抄斬,前世她礙著女兒身,又因情所困查而不獲。

現今可是大不同了!此生她唯能做的,便是讓沉冤昭雪,還田氏一族清白之譽。

至於旁的,早已與垂死時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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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元宵節,秦老太爺命在正廳中擺十來桌酒席,定了劇團,各房一應必要到,吃宴聽戲,觀燈猜謎,圖個團圓熱鬧。

一早,舜鈺帶著肖嬤嬤候在秦硯昭房前。他是外戚,又寄住在秦硯昭院內西廂房中,於情於禮主人回了,她也該來問安才對。

前下過一場晚雪,這兩日陽光晴好,黑瓦屋簷落下水串,嘀嗒嘀嗒個不停。

穿堂處種了鬆柏,有個石徹的四方池,浮了層薄冰,隱見紅鯉擺尾,一隻貓兒弓背蹲池沿垂涎。

幾個丫頭正在掃雪,舜鈺看了會,再收回視線盯著丁香色繡竹棉簾發呆,過去已快半個時辰,報傳的丫頭隻讓她等著。

肖嬤嬤看看她臉色,低聲勸慰道:“昭三爺昨夜半才回,又同夫人閑話久些,寅時方困下,不如過會再來問安也好。”

舜鈺抿緊了唇,跺跺發僵的雙腳,有些猶豫,卻見簾子一動,柳梅端著銅盆出來潑水,見著她隻笑道:“三爺還要睡覺呢,隻叫你不必等了。”

柳梅不曾梳洗,還穿著昨晚看到的那身衣裳,梅花盤扣鬆散了幾顆,一縷烏梢俏掖進頸裏,眉眼間溢出幾分嬌俏。

看著她這副姿色,肖嬤嬤神情突得一冷,舜鈺無所謂的轉身,沿遊廊朝外走,昨同秦仲好,由他引領著去吃元宵宴的,時辰已有些耽擱,秦老太爺是個古板嚴正的脾性,隻怕會心生不喜。

舜鈺暗歎口氣,不知秦硯昭何故這樣捉弄她,此時他倆還不曾謀麵,亦無前世裏那些解不開的仇怨。

出了院門,她站了站,鬼使神差地扭頭朝門上高懸的匾額望去,瞬間有些怔忡,原該是類似清和院還是清闌院這樣的別稱,她雖記得有些模糊了,但決計不會是“玄機院”這三個黑底鎏金的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