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沈白蘇腳上的傷跟活了似的，她越緊張它就越折騰，明明早上出門前剛換過藥，現在卻痛的要她命。即便，看清了出逃可能性微乎其微，卻不能讓阿姨看出來。居然這一刻，她身上冒出了點久未的善心。“阿姨，你現在可以站起來嗎？”阿姨反應很慢，緩緩的抬起腦袋：“啊？”“咱們先回去。”“好。”阿姨一口答應，不過沒有絲毫動作，讓沈白蘇隻好對著她的耳朵再解釋一遍。兩人這才手挽起手，步步艱難，沿著沙地尋找生路。沈白蘇琢磨，既然方向已經受沉船影響分不清了，那她幹脆就賭一把。“老板？”“沒錯，我認識你，你是時雋。”“嗯。”對話擱置在此處，有些尷尬。老板給他倆拿來了一壺花茶，自個又上二樓去。不久上頭傳來絲竹之樂，讓時雋感慨，原來老板如此清雅愛好。時雋向來認生，鄭少燕之前稱他為話題終結者，可一點都沒錯。他餘光打量四周，令他在意的地方確實很多，比如，鄭少燕嘴上說是來看看，但一路下來絕非看看這麼簡單。鄭少燕小聲跟他說：“這家是賣什麼的你知道嗎？”時雋搖頭。“嘿我發現你腦袋挺圓的。”“……你想說什麼？”“搖頭的動作比一般人看上去有節奏感。”時雋看她非常認真的在研究，覺得好笑，又想讓她趕緊扯回正題：“收起你超凡絕倫的觀察力好嗎？”“哦。”鄭少燕，“這裏其實是家黑店。”時雋拿起茶杯的那隻手頓住了，將茶杯又放回桌麵。“黑店你都敢來？”“不是有你嗎？”“說實話。”“好吧，我其實是朋友推薦來的，來這裏看看，”說到這裏，鄭少燕眼裏冒出一絲火花，在時雋還沒意識到她的古怪時，她接著說了四個字。與此同時。時雋全身發軟，雙眼使不上力，徹底癱在靠椅上。她說的那四個字是:人皮麵具。人皮麵具？這玩意不是古代人才用的嗎？隨著這些問題，意識一同浮起在半空中。時雋其實有個記憶誤區，他覺得自己記憶力特別不好。——“你不記得了？”——“年紀不大，腦子倒是不好使。”小時候上學，他比一般人都成熟，大多時候是別人主動靠近他，因而對話難免會觸及到“過去”。——“抱歉，我不太記事。”時雋當然知道，兩個不相熟悉的人在最初都會通過點與點的連接尋找共同興趣。可他有自己的心事，也讓心事束縛了自己。剛開始還沒意識到，他的借口慢慢變成了事實。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時雋會想到這個問題，當然他這問題不屬於健忘症。他對過去是朦朧的。他記得自己在一家孤兒院裏長大，而那裏有令他懼怕的東西。他甚至能將這些東西連成一長串記憶序列號。比如，星期天的下午七點鍾，有人用擴音器宣布集合。比如，帶著口罩的白大褂男人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比如，閉上眼睛後能感覺到的強烈燈光。當這些事情合在一起就變成記憶序列號。時雋記不起更加具體的前因後果，連同證明他確實失去了很多記憶都究不及因果。記憶誤區，是指在事情發生之前，他被誘導走入死胡同。他不是記憶力不好，也不是不記事，是有人通過醫療手段抹殺了過去的他。這才是原因。那為什麼現在會意識到呢？時雋想，會這麼篤定，是因為鄭少燕告訴他答案了。時雋意識比想象中要清醒點，身體非常輕，像變成了氣球。現在為時已晚，他即便知道被人擺了一道。對話從旁邊傳入耳朵裏，夾雜著濃厚嘈雜的背景音，讓時雋接收起來有些困難。是哪裏中了招呢？時雋記得，他根本沒喝茶。“怎……麼弄……”“標……記……”“那……在……”……這些動靜傳到耳邊，不斷地，不斷地。然而，他現在並不能分辨出這究竟是心裏的聲音還是現實的聲音。標，記。唯二兩個字，對時雋產生了翻天動地的反應。同時，他敢肯定這兩個字絕對不隻字麵上的意思。時雋非常費勁，他努力想聽清楚那些聲音。突然，他能夠感到身子被人抗了起來，走路時那人甚至有點跛腳。大概走進了另一間房，因為他聽見非常響的一聲關門聲，這很奇怪不是嗎。他又開始納悶，難道真的是在做夢？然後，他被摔在了板甲上，脊骨那處傳來陣陣痛楚，根本忽視不了。有點令他咋舌，對方究竟是有多不走心，動靜又大而且跟不怕他醒來似的。再等到他被人綁起來，他算徹底懂了，對方是真的不怕他醒了。強烈的燈光反複在他眼皮上遊走，他的臉被人連拍了好幾下，導致他十分想跳起來大喊一聲，這家夥已經被你們下藥了，別忘記劇情！趕緊該幹嘛就幹嘛！時雋覺得自己應該是瘋掉了，要換成別人此情此景絕對生不如死，更別談開玩笑了。可他畢竟經曆的太多，比起死亡他更想要真相。燈光刺激著眼皮，這場景有些熟悉，隱隱約約和記憶序列號產生共鳴。時雋應該是被那一摔，稍微摔清醒了點，耳邊的對話居然不再斷斷續續。“老師，他比較麻煩。”“我知道。”我知道……時雋察覺這人的聲音很熟悉，究竟是誰呢？而且現在這間屋子一共幾個人？我知道。我知道！時雋猛然記起來，這三個字他曾在某個地方不止一次的聽過。是哪裏呢？“這是當年的最後一個孩子對吧？”“應該是的。”“但願能成功。”時雋聽著對話，心裏那張關於真相的拚圖逐步拚湊起來，雖未完整，卻讓他看清楚了上麵的圖案。說出“我知道”的那位老師，他也認出來了，和當時用來要挾徐冬滿的金屬U盤裏錄音的聲音一模一樣。所有明確的線索都在告訴他，將他身體變成這副模樣的不單一是靈異事變，更準確點說是有人故意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