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孤獨一人。
在寒冷的夜裏,伴著簌簌的苦雨,她喝下毒酒,躺在榻上,悄無聲息地死去。
她死的很安靜,不同於出生時的喧鬧。
服侍她的宮女不在身邊,在昏暗冰冷的無名殿內,陪伴她的隻有搖曳的燭火,和無邊的孤寂。
她是誰?
一個不會被世人記住的公主。
她為何死去?
不可言。
她的母妃是否會為她哭泣?
或許會,又或許不會。
為何?
她與這宮裏千千萬萬的女子並無什麼不同。在這個宮內,高貴的身份所給予她的不過是簡單的政治標簽。
更何況,這裏是亂世,一個連皇上都朝不保夕的混亂時代。
一個人命如草芥,農民能稱王,士族如喪犬,和尚玩美人的時代。
亂世中的女子們,有的如那位公主,一輩子默默無聞,死去無聲。有的則是千古留名,毀譽參半。
夏,一個開創了中國近四千年世襲製度先河的朝代。它始於偉大的治水英雄大禹,終結於諡號富有嘲諷意味的桀——這位曆史上有名的暴君,他的一生都和明主兩字挨不上半點關係。殘暴無德、尚武亂政,他有著這世上所有糟糕帝王都必備的性格缺陷,是一個對國家對百姓而言百害而無一利的問題帝王。
“築傾宮、飾瑤台、作瓊室、立玉門”,他有著驕奢無度的生活。
妹喜,這位能讓帝癸腿酥傾心的絕色,同樣不遑多讓。
誌趣相投的兩人一起開創了中國曆史上前無古人的花式玩樂。
傳,這位亡國之君的傾城愛妃,有幾個今人發指的不良癖好。
比如,喜聞絹帛撕裂的聲色;
比如,喜看男女在酒池中醉生夢死,尋歡作樂;
美人一笑,君王心歡。
隻是這美人一笑的代價,也未免太過高昂與勞民傷財。宮裏的絹帛會有撕完的一日,陳酒佳釀也會有喝完的一時。這時,這位暴躁輕德的帝王,便會將權力的手伸向周圍無辜的人民。用繁重的苛捐雜稅,蠻橫的橫征暴斂來維持自己紙醉金迷的糜爛生活。
當人民的忍耐到達極限,便是夏朝亡國的伊始。
可惜,桀認識不到這一點。
驕傲自負的王者,不會認同身側的異聲言語。他趕走了終古,殺死了關龍逄,後來更是放走了未來滅亡夏王朝重要推手——商湯‘第一名相’伊尹。
時日曷喪,予及如偕亡!
人民對桀徹骨的恨意可見一斑。
這時的妹喜又在做什麼?她在洛宮,成了一個失寵的舊人。
桀拋棄了她。
他的愛給予了他人。兩個與妹喜一樣傾國傾城,甚至連來路都極為相似的佳人。
妹喜,施氏部族為求自保,上貢的美人。
琬和琰,岷山國主為求自保,上貢的美人。
她們都是朝貢的奴隸,沒有任何尊嚴,如浮萍般,隻能依附於履癸。
脆弱的寵愛,是她們必須抓住的求生稻草。
否則,琬和琰便是昨日的妹喜。
值得注意的是,施氏部族在曆代朝貢史上,是一個頗具創新,開啟了美人朝貢先河的奇葩部落。在此之前,中國並沒有美人朝貢的法。所上貢的也大多是一些常規物資,如,馬匹、糧肉、重金屬等。
可以,是施氏部族造就了妹喜的寵愛,也毀掉了妹喜的寵愛。
恨如野草瘋狂生長。
當一個人寂寞的時候,會很容易生起一些古怪的念頭。
妹喜便是如此。
空曠的洛宮,陪伴她的隻有日複一日的孤獨。
她會恨,恨無情的桀。同樣她也會懷念,懷念過去兩人共同締造的美好。
她想重新擁有這個男人。
一切都在一念之間。
——或許當履癸失去一切,不再是帝王,他便會永遠屬於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