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蘭波差點都快忘掉自己已經結婚了。

她剛計劃好關於山本教司之死的每一個環節,充滿了詩人瑰麗的想象力與匪夷所思的可操控性,還沒來得及付諸實踐學校那邊迫不及待就放了胖子長假。然後,數位蘭波也無法拒絕的老教授輪流上門拜訪給她打氣,鼓勵她勇於麵對生活的驚濤駭浪不要害怕人言……

蘭波:“……”

合著您幾位是覺著我的生活還不夠排山倒海的麼?

老教授們紛紛對她的堅毅勇敢表達高度讚賞,然後宣布了學校對她的補償以及獎勵。佐藤教授許諾過的升職加薪全部不在話下,誠意十足,再吊下去恐怕她就真的不得不榮升為最年輕的研究生導師……蘭波萬般驚恐之下隻能表示沒問題,馬上就收拾收拾滾回講台上課。

隻要蘭波教授點頭表示這件事翻了篇,對於學校來事情最棘手的部分就算和平解決,至於山本今後怎樣,那就要看他身後的家族勢力如何發力。反正再怎麼折騰這個人的前途都已經大打折扣,不值得再在他身上追加投資了。

森鷗外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接了進來。

彼時蘭波正在家裏整理教案,順便調整關於山本的暗殺計劃。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抬頭捏了下鼻梁才摘掉平光眼鏡順著聲音找到不知為何出現在沙發底下的通訊工具接通電話:“您好,蘭波,請問哪位。”

聲音冷淡而克製。

負責監視森鷗外的Prafia看他的眼神更加同情。

森先生毫無知覺般高高興興接下話題:“親愛的,我從橫濱過來看你啦!”

蘭波被他惡意賣的萌惡心的一哆嗦,忍著這股惡心拿出最溫柔的語氣回了過去:“真的嗎?好開心啊~我現在就換衣服去車站接你,乖乖站在顯眼的地方等我哦,麼麼噠~”

同樣被惡心得打了個嗝的森先生交出電話衝監視自己的人笑得春光燦爛:“夫人年紀輕又愛玩鬧,真拿她沒辦法。”

不知道該同情誰的Prafia隻能保持微笑:你高興就好,真的。

另一邊蘭波掛了電話先把家裏的物品挨個檢查一遍,確認沒什麼可疑的地方。然後她從衣櫥抓出件米色紗裙三兩下換好,簡單畫上淡妝拿著鑰匙開車前往新幹線車站。

幸虧眼下時間尚早,還來得及給織田作之助去個電話拜托他從橫濱提前下班趕過來接中也回家。

森先生和他可愛的同事沒在車站路邊等多長時間,一輛外觀樸素口碑良好的家用型轎車穩穩當當停在麵前。

前側窗緩緩降下,一個留著黑色長卷發、眉目如畫的異國美人含笑向外張望:“咦?這位是?”

“啊……嗯,這是、是我的一位病人。診所找到了一位好心的投資人,眼下有兩周左右的假期進行調整……我也沒什麼其他地方可去,第一時間就想著盡快趕到你身邊。”

森先生臉上演得一片深情,蘭波姐樂得配合,她衝陌生人側頭微微點了一下:“您好。”

“您、您好!”

有一位好看到這種程度的夫人,森醫生他因此不想死這件事突然變得可信度爆表。

換了他自己,能娶到這樣的美人哪怕死都願意!

森歐外拉開副駕門坐在蘭波身邊,監視他的人雲裏霧裏稀裏糊塗自己坐在後座。轎車重新打火,教科書般完整規範的按照考試要求重新駛入機動車道,一個時後到達蘭波在東京的居所。

嗯……看上去比森先生那家破診所要體麵多了,周圍都是值得尊敬的普通人鄰居。

“請進。中也還沒放學,等會兒會有個在我這裏打零工的男孩送他回家。對了,”她給客人找了拖鞋出來,直起身子看了眼森鷗外,一個絆子也不打的臨時換了問題:“上次還有假期了出去度蜜月。真不湊巧,這幾剛剛升職,又到了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很難請到假呢……”

她原本想問的是為什麼沒看見愛麗絲,目光瞄到森先生比平時更加蒼白的臉色以及臉側幾塊尚未消退的痕跡……蘭波突然意識到這個人似乎是遇到了麻煩正在悄悄求助。

他是個醫生,很有掌控欲,也很講究細節。

十個醫生九個有潔癖,剩下一個是潔癖加強逼症——森鷗外就是剩下的那個。

這樣一個人,首先不可能扔著他的“事業”兩個星期不聞不問放大假,其次不可能允許自己穿著有汙漬的襯衣出門,最後……作為一個對自身情況非常了解的女士,蘭波姐不相信有哪個男人會願意帶著個同性出現在自己麵前,除非那人是個同性戀。

森先生……性取向應該不是男性,他不是和前妻生了個女兒愛麗絲嗎?

從車站見麵開始,他自始至終沒有向妻子介紹所謂“同事”之人的姓名,除了不想過日子了這個選項外,更可能的答案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這人姓甚名誰。

一個陌生人

臨時搭檔

監視者

危險

那麼,他一定是迫不得已不得不帶著陌生人在身邊。考慮到這個人常年混跡於橫濱黑街……這種情況似乎一點也不奇怪。

森鷗外敏銳捕捉到她臨時改變的問題,紫色眸子更加柔軟:“夫人,下次我會記得提前先和你商量一下。這回就請你原諒我吧,在愛情這場戰役中,我還隻是個新兵。”

嗬嗬,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你那麼大一個女兒哪裏來的?是石頭裏蹦出來的還是你自己有絲分裂出來的?

蘭波在心底罵了一句,臉上表情無懈可擊。

會錯了意還以為她是想保護丈夫的森先生覺得自己該對聰明的妻子更好些,他真的不知道能不能保護她好好活到成為首領夫人的那一。此時唯一能夠給出的承諾,就是森夫人的姓名欄裏,永遠隻會出現蘭波姐一個人的名字。

當然,他並不後悔拿她的存在信息作為抵押品的行為。

放在銀行裏做擔保的錢就不是自己的錢了?開什麼玩笑,除了多出幾分可能易手的風險外,它的屬性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抱歉,我不擅廚藝,吃咖喱飯可以嗎?”

冰箱裏有織田作之助昨燉好留著的一大鍋咖喱,以及一盒子剩米飯。盛出來擺好形狀拿微波爐熱一下就行了,森鷗外這垃圾男人不值得她冒著重新裝修的風險下廚。

蘭波姐在心底撇了下嘴,深深認為自己的涵養比之從前高了不知道多少。

咖喱飯啊!

比泡麵好很多呢,有蔬菜有肉類還有主食,胡蘿卜和洋蔥都是健康食物,森先生覺得自己沒什麼可挑剔的,夫人對我可真好!

森醫生的夫人可真好!

同樣被招待了微波爐咖喱飯的Prafia覺得自己哪怕不吃飯就著女主人的顏就飽了,萬萬沒想到作為唐突出現的電燈泡竟然還能得到正常意義上的善待,和森先生待遇一樣呢!

——那是因為森先生和你的地位本來也就沒什麼差別。

等中也被織田作之助接回家,進門就看見出爐兩個多月早就不新鮮了的繼父森鷗外坐在沙發上盯著自己老娘,表情蠢兮兮的。

“森先生。”

少年上前打了招呼,帶著自己的保姆一溜煙就跑上二樓不肯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