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若畔絕望到願與他同歸於盡的那一刻,他已心死。
再不想看到她的絕望……
再不想看到她紫眸裏的冰冷,疏離,淡漠……
可此刻,他遙立高樓,卻僅僅能在黑暗中描摹她的輪廓,聽馬車軋軋來分辨她的方位。
“李越。”孤寂的聲音被清風吹散。
侍立在一旁的李越上前一步:“屬下在。”
“帶龐大夫。”
“是。”
陽光明媚,花園百花團簇,一方竹椅放在垂柳側旁。
楚沐風靠座在竹椅上,褪去往日雍容冷魅,周身的氣息柔和許多。雖依舊淡雅出塵,但總不像先前那樣淩冽地令人不敢直視。
龐大夫提著藥箱急急走來,行了禮道:“老臣查了古籍,又征詢了同僚的建議。王爺您所說的辦法確實可以一試,但是冒險地很,王爺千金貴體容不得差錯,還請王爺您再考慮考慮……”
楚沐風合上雙眸:“放心用就是,傷不到我。”微蹙眉,“隻是依你之見,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修心難於修身。王爺的眼睛也是同樣的道理。治療隻能起輔助作用,關鍵還在於王爺的心結……”龐大夫歎了口氣,緊張又痛心道,“王爺的眼睛失明已久,康複的可能性……隻怕不大……”
楚沐風勾唇一笑:“一次不行就兩次,一年不行就兩年,本王等得起。”
“好。”龐大夫打開藥箱,取出銀針,手有些抖,“針法不同於往日,疼的很,您暫且忍一忍。”
為了楚沐風的眼睛,雲亦飛與泉宴遍尋天下名醫。隻是藥也吃了,針灸也試了,沒有丁點效果,所有大夫都跟統一了口徑似的,隻說靜養。到後來還是楚沐風自己覺得煩,驅散大夫放棄診治。
此法出於古籍,行針過程痛苦不堪,按古籍上的形容來看,其疼痛不亞於抽筋挖骨。楚沐風雖然是靈修,但銀針直接作用於神經,靈修也是凡體,隻能生生忍著。
一次行針一個時辰,他便要疼上一個時辰。
第一針刺下去,龐大夫的額頭冷汗密布。但看楚沐風臉色正常,這才敢下第二針。
楚沐風正咬牙忍受疼痛的時候,赫連若畔在丫鬟的攙扶下步入風氏大門。
“小姐,家主已經在湖心亭等候多時。”
穿過迂回回廊,繞了竹林又見紫荊林,滿目盡是煙羅紫的花幕何其夢幻。花瓣飄零,偶有一片兩片落在肩頭拂在襟上,好似一根牛毛似得綿綿細針,輕而緩地刺進心裏。隱隱的痛又將人從夢幻裏牽到現實。
上有蔚蔚藍天,下有湯湯流水,涼亭從湖中心伸出來,孤寂悠遠。
風無劫斜倚在欄杆上,衣帶乘風,紅衣獵獵。
一抹輕而悠遠的笑在唇角浮現,赫連若畔乘風踏水而去,翻入欄杆,笑:“上次闖皇宮沒能用靈力,今天特意在這裏等我,是想考驗我的靈力不成?”
風無劫朝赫連若畔道:“全屬性九階,見你的第一麵就知道了,用不著試驗。”四下看看,悠然道,“你覺得這地方怎麼樣?”
“不錯,天地悠悠,碧水與天際連城一線。”赫連若畔撫掌道,“當真不錯。”眉一揚,“在京郊圈這麼大一塊地,又挖這麼一個湖,齊王都不一定能辦到的事風氏就做到了,嘖嘖,這得花多少銀子。”
風無劫避重就輕:“這是活水,自然形成的湖泊,風家還沒有閑情挖出這麼大一個水坑出來。”
赫連若畔嗬嗬一笑:“你找我來不會就是讓我來看湖的吧……”
風無劫靜默半晌,道,“不是我要見你,執癡來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赫連若畔微微一笑:“你什麼時候和雲亦飛也走的這麼近,他剛和我談,希望我找執癡,你就把人找到了?”
“和他無關。”風無劫嗤鼻,“執癡要見你,我就是個搭線的橋。”視線轉到赫連若畔身上,定定看了半晌,蹙眉,“說起雲亦飛,我要囑咐你一句,如果說朝廷是灘爛泥塘,雲家早就沉在爛泥底裏翻不過身了,風氏從商,難免沾一身泥點子。赤雷兩家離爛泥潭遠得很,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把他們扯下去。”
頓了頓,又道:“皇帝久不露麵,太子和齊王勢如水火,那就讓他們掐去,何必要把赤雷兩家卷進來。”
“還說你不知道,雲亦飛的心思,我的心思,不都被你猜到了?”涼亭裏沒個坐的地方,赫連若畔站得累了,也和風無劫一樣倚靠在欄杆上,眸光悠遠,“我倒想讓赤累兩家出山,倒不是為了幫楚沐風奪位。往年我曾當著上萬赤雷族人保證過,要讓四家族擺脫朝廷的打壓,重新走入世人視線,讓靈修界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