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烏雲密布,遙遠的森林醞釀著一股陰氣鼓成翠濤翻湧而來。悶熱裹在人們身上,像長了一層厚繭,連呼吸都變得略顯混濁。葉子與葉子在亂枝中廝殺,雨前的塵世灰成一片,陰暗中拉成了一把拽彎了的弓,箭綴連著千軍萬馬奔波而來。近了,更近了。那些穿著草鞋的人群洪水一樣席卷過來。
西城聽著探子的彙報:央爵帶著他的軍隊打過來了,連南格東部的老百姓也不放過,瘋了一樣的殺。他們是穿過森林來的,繞過了幾座城,一直躥到都城東的隴牛鎮,目標十分明確,肯定是衝都城來的。那裏早一片混亂了,守城的將軍沒料到央爵突襲,手忙腳亂的迎戰隻能硬抵,毫無戰術可施,估計撐不到下午。
他連忙搜索地圖,食指在攏牛鎮的圓點上畫動,思索了一會兒,問:“水麒麟的人走到哪了?”
“還有一座城池就到了,那是從西北方向趕來的人手。”
“謹慎備戰,府城一站在所難免難免,要一直堅持到水麒麟的支援。”他麵無表情地安排著。至上母近些年明裏暗裏將兵權分割給她的弟弟,現在央爵手頭的兵力估計早已達到他手頭的數量,不過西城的製勝法寶是水麒麟,他帶來的人手加上已經掌握的,這下勝負才有點確切。但水麒麟還有一座城的路途要走,而央爵不由分說地搶了隴牛鎮,
還差兩座城就可抵達都城,雖說水麒麟的路程短但西北部多山路,難行。想到此時,西城心裏也不覺忐忑得厲害。
晚川挺著肚子,後頭跟了個小侍女過來了。她隻是來給他送些可口的飯菜,新下來的香米無論做什麼都味道絕佳。
“你來這裏幹什麼!”西城一陣煩躁。
晚川不理他,從盒籃裏拿出一碟一碟的小菜和盛好的一大碗白花花晶瑩剔透的米。她說不準自己是不是幸福的,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西城是否喜歡自己,但走到了這一步已經由不得控製,她甘願被踩在腳底,成為西城變得強大路上的一小塊石頭。靜靜地看著那個人就足夠了,不信他會識不了自己真切的情意,即使沒有回報隻要能允許她陪伴在身邊就行了,一家三口安靜生活。
“你手頭還有多少錢?統統都給我吧!”西城抓著她的肩,因為過度激動而突起的血管布滿額頭,他當初娶她不就是為了關鍵時刻能夠抵上一陣嗎?她沒有過多的兵力那無所謂,反正她請來了水麒麟,總不能連些錢都沒有吧?那一定是她不肯拿錢出來。
“還有兩萬方。你要是需要就派人回花船上拿吧。”她也正有將錢轉到至上府的意思,不過既然打仗需要那就用了吧。
“兩萬?”西城驚訝地叫道,“隻有兩萬嗎?”他將晚川的肩膀扳直,雙眸盯住她的眼睛。
晚川掙紮卻不得,憤恨地說道:“若是早些年我手頭還寬裕點,經曆南格那次外族戰亂以及不久前那次海嘯,我的船損失太多了,靠兩艘花船做作賺錢但你沒看到船上有多少人手嗎?賺來的一大半都用來付給他們錢,花船對於他們甚至歌女來說都不僅是工作拿錢的地方,那是他們的家。”
“嗬嗬,去你的大頭鬼!你賣唱這麼些年就攢這麼點錢,你當我傻啊!”西城張著眼睛,像隻撕吼的豹子。在一旁等候的侍女嚇得立刻撲倒在地,不斷地磕頭,哭泣著請求西城饒了晚川。但西城絲毫不為之所動,依然抓著她的肩膀,讓她動彈不得。
“隻有這些。”晚川眼裏一片失望,他終究還是眼中含著鄙視的,他說出“賣唱這麼些年”的時候麵龐出奇的冷。她不是真的沒有了,隻不過她有自己的私心,肚子裏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她作為一個母親總要給予孩子最好的東西吧?所以這錢她是斷然不會全部傾空。
西城咬著牙齒將她摔倒在地,晚川捂著自己的肚子,生怕驚嚇到了孩子。他無可奈何,娶她的原由就是為了得到她的錢財與人力,現在她卻心安理得地告訴自己什麼都沒有,西城再無法忍受了,他覺得自己上當受騙了。於是終於不再戴著疼惜的虛假麵具,他要暴露出自己原本的殘忍,讓她意識到騙他是件多麼不劃算的事情。
他還想要再補上幾腳,但有探子急匆匆地來報也就停止了施暴,揮揮手示意他趕緊稟報。
“稟報至上,央爵已經將隴牛鎮攻破了,將軍”他麵露難色,十分歎惋地說:“將軍的首級被掛在了城牆上。”
頓時眼前出現了在風中微微搖動的首級,西城驚嚇了一會兒,坐在椅子上:“他們軍隊現在在哪裏?”
探子又深深歎了口氣:“取完隴牛鎮他們沒有停歇就往螞裏鎮攻打了,但是螞裏鎮的守城將軍竟然···因為害怕變成隴牛將軍那樣···所以輕而易舉地投了降,任由他們穿過螞裏,而且拱手讓出了兵權。至上,大事不妙哇。”
“滾!”探子帶來了不好的消息,並且以不祥的語氣作總結,這讓西城變得暴躁,一個字就將他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