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靠近寢宮,我照例是一個人走出去,紛紛大雪中,看見空手來的冉青,而宮牆下,已經布滿士兵,帶頭的是一身戎裝的田宛夜。
幾千幾萬人翹首,死死盯著高牆上的我們,但凡我有一點點不正常的行為,暴雨般的箭矢就會傾盆而來。
心開始刺痛,往事曆曆在目,我不曾忘記,這些也是唯一能引起我情緒波動的東西。
“小穆。”他一如從前那樣叫我,隻是多了很多很多哀傷與疼惜,“放手吧,回頭是岸。”
什麼時候,我變成要配上這些言詞的惡人了?
我依舊是麵無表情:“我變成這樣到底是誰的錯?你居然還有臉來勸我回頭?”我轉過身背對他,“你走吧,不然我就殺了你!你別忘了,我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我轉身準備離去,他卻將我拉住,他居然還敢碰這樣危險的我,當時我真的很佩服他。
“小穆,我為從前的事向你道歉,但我對你是真心的,那天晚上我對宛夜說的……”
“夠了!”
我的情緒早已在失控的邊緣,他再提及那天的事無疑火上澆油,體內的黑蓮花已經像開水一樣沸騰起來,我就要控製不住它了!
我回身一掌拍在他胸口,冷冷看著他落下牆頭去。
將士們撲上去救下他,田宛夜抱著他朝我吼著什麼,我聽不見,她的憤怒卻看得一清二楚。
他們最終沒有選擇進攻,大軍潮水般褪去。
“你將他打下去,是為了讓他對你死心,讓他下定決心殺了你吧,還可以在將士麵前撇清他與你的關係。那一掌力道也是剛剛好。”徐子傾說,“你叫連知穆吧,你是準備死在那個人手上嗎?”
其實我到底怎麼打算的我也不知道,我的意識已經越來越模糊,我隻想趁最後一點時間做完最後的事。
我終究沒有辦法對孩子下手,但我沒有可以托付的人,她遲早是一死。於是我將黑蓮花打入孩子的體內,讓她永遠處於這種嬰兒的狀態,最後命運到底如何全憑老天的意思吧。
我找了一處山頭將孩子封印其中,徐子傾自認是外人,沒有權力幹涉我的決定,他隻是說:“至少,給她起個名字吧。”
名字嗎?
我想了想,說:“便叫連穎吧。”
希望她能聰明些,不要像我一樣,被生活的假象蒙蔽,一生都是欺騙,真是傻得可憐。
徐子傾問我要不要離開,他可以帶我走。
我再一次拒絕了,且不說我已經活不了多久,這裏是我出生的地方,爺爺也是死在這裏,我不能離開太遠,不然黃泉路上會找不到他老人家的。
決戰之日終於來臨,冉青帶著大軍攻入皇宮,這麼多人居然隻為了殺我一個,我覺得很可笑。
冉青的修為雖高,田宛夜也擁有紅蓮,但是再來百十個他們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但是,我必須輸。
一百多個修士與冉青聯手,與我鬥了三天三夜,最後隻剩下冉青一個人。
我舍不得殺他,即使恨他惱他,我不得不承認,我連知穆已經愛他愛得發瘋。
即使發瘋成魔,我竭盡全力保留最後一點意識,隻為了扶他坐上皇位。
我要實現他的夢想。
因為如果四皇子為冉朝殺了我這個滅國的罪人,那他自然是當之無愧的皇位繼承人。
這種做法令我們雙方都付出了巨大代價,也過於偏激,但這是被黑蓮花控製心神的我,唯一能想到的扭轉局麵的方法了。
最後,在宮牆上,我死在冉青與田宛夜的雙劍之下。
倒地的我,看見被雪花點綴的暗沉夜空,眼角有淚水,我卻放鬆地笑了。
終於結束了!
失去生命的身體已經供不起黑蓮花,我的屍體瞬間灰飛煙滅。
等待靈魂被分解,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知穆,我來晚了。”
是那個古怪的聲音,我睜開眼,看見熟悉的黃金麵具。
“這一次,你願意跟我走了嗎?”他向我伸出手。
將手搭在他戴著皮質手套的掌心,我笑著流眼淚,說:“好啊!走吧。”
四名男子出現在他身旁,有老有少,有強得逆天的,也有隻是靈魂狀態的,但他們的目光都非常親切。
“歡迎加入我們,我是八榕皇,以後你可以叫我主人。”他說。
我最後望一眼腳下被白雪覆蓋的帝都,心裏突然想到我年少時做的那兩句詩。
曾經我自戀地以為我們會是神仙眷侶,可沒想到我的下場會那麼淒慘,或許這首詩應該是這樣的吧:
蟬知有木染青蓮,翠景煙波欲挽仙。
夜雨殘年驚夢醒,寒城血殞永無眠。
冉青,再也不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