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後我大一些,我終於對爺爺的冷淡發起抗議,指責他不近人情不懂感恩。一開始爺爺隻是說我小孩子不懂,幾次三番後爺爺終於忍無可忍,告訴我說這些東西都是冉青他們施舍我們的,是嗟來之食,我們不應該要。
我覺得爺爺對他們心存偏見,那時我已經被冉青與田宛夜的小恩小惠衝昏了頭腦,忘記了那些年,牽著我在冷漠的世道給我溫暖的是爺爺,在風雪中敲開千家萬戶的門,隻為了我要口飯吃的人是爺爺,義無反顧辭去好不容易找到的營生隻為了維護我的清譽的還是爺爺。
那個時候,我不能明白金銀財寶這些東西與爺爺比起來,是多麼廉價,給我這些的人又是多麼歹毒可怕。
我漸漸疏遠爺爺,後來甚至還跑去田宛夜的院落找她,天天與她膩在一起。我羨慕她能有那些精致的首飾,能有穿不完的衣服,一雙手每天都是幹幹淨淨的而不必幹髒活,我渴望自己也能變成像她那樣的人。
這個時候,我就會想到冉青,我若能成為他的妾室,這些東西我也能擁有吧。
但即使我的虛榮心開始膨脹,我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原則,我的一切,包括我的人我的心,都隻會給我心愛的人。
所以,我從不與那些侍女一樣故意對冉青獻殷勤,不會刻意接近他對他示好,即使好幾次是他主動找我搭話。
一次我在後廚洗碗,遇見府裏的大廚,他中午吃飯時酒喝多了,醉醺醺地靠過來,開始對我動手動腳,沾滿油垢的肥手掌和肥豬似的臉讓我覺得惡心。
我尖叫著反抗,但是根本逃不掉,眼看就要清白不保,大廚肥碩的身子突然就被丟開砸在柴堆上。
那時我沒有看清救我的人是誰,但就是知道是他。我害怕得不行,什麼也管不得就埋在他懷裏哭。他輕輕地拍著我,不厭其煩地安慰我。
等冷靜下來,我才覺得不好意思,慌慌張張地離開他的懷抱,但他身上的氣味依舊縈繞在鼻尖,撩撥我的心弦。
他緊緊看著我,眼神似火一樣熱切,他說:“小穆,你長大了。”
我不理解他為什麼特意這麼說,我當然一直在長大,那年我已經十六歲了。
他讓人處置那個大廚,罰得特別重。聽見有人求情,我才發現,田宛夜也在這裏。
那時,我眼中溫柔體貼的田姐姐看我的眼神變得很不一樣,是惡毒冰冷的,就像蛇蠍盯著自己的獵物那般,直教我毛骨悚然。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對著鏡子看了很久,腦海裏回響他對我說的那句話,真的,原來我真的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比田宛夜還要美。
後來,他經常主動來找我,一開始也隻是聊天,簡潔的他會單獨帶我出去玩。
他聽說我喜歡吃糖醋裏脊,便帶我去帝都最好的館子專門點這道菜給我,有時還會送我一些別致的發簪玉佩之類。他送我的東西我都舍不得拿出來,都很寶貝地鎖在櫃子裏,經常拿出來看看。拿著那些東西,我一個人都能傻笑上好一會兒。
後來他還教我讀書識字。我很聰明,一學就會,於是他又教我作詩。
一開始學的時候,我還試著給我們兩個人做了兩句:
蟬知有木染青蓮,翠景煙波欲挽仙。
許是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我自認為感覺到冉青對我有好感,以為他也喜歡我。於是我憧憬著唯美的愛情,希望我們能像這兩句詩一樣,天造地設,神仙眷侶。
如今想起來,那時他根本沒有給過我哪怕一個承諾,這些所有都是我愚蠢,自作多情罷了!
然而我無法自拔地,日日夜夜想著他,拚命製造和他相處的機會,這個時候我並不是貪圖皇妃的身份,我隻是單純地想和他在一起,成為他妻子,因為我找到了比那些金銀首飾更珍貴的東西。
十七歲那年生辰,我在王府的第十個年頭,他問我想要什麼禮物。那時我已經讀了不少書,想法和審美與從前大不一樣,想起自己院子裏的小荷塘實在是簡陋得緊,於是就說希望將院子弄得好看些。
當天他找人來改建了院子,依我的意思擴建了荷塘,搭上小橋,周圍繞上翠竹,簡樸的院子變得小巧別致起來。
爺爺是過來人,看出我對冉青越陷越深,當夜忍不住勸我回頭是岸,還說冉青城府很深,不是我這樣一個小丫頭能對付得了的。
這種話,他每回看見我與冉青在一起都會說一遍,我次次也都隻當未聞,這次卻不一樣,沒有得到我的回應,他開始不依不饒。
我氣憤地與他爭辯,說冉青的百般好,又斥責爺爺冷血無情,故作清高。
那夜我們吵得很凶,誰也不讓誰,惱火之下,我說了今生今世說過的最不可饒恕的一句話,我說希望爺爺死了才好。
奪門而出的我,沒有看見爺爺當時崩潰欲絕的神情。
(今天番外二全部奉上,不好意思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