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當蔗檸的意識陷入模糊時,破門而入的聲音又將她整個人震得清醒了。
她下意識地摟緊了已在她懷中睡著的兒子,鎮定地看著突然闖進屋中的府中衛兵。
“夫人,末將奉洲侯之命帶走盼公子。”
披肩戴甲的衛兵朝蔗檸一抱拳,並無意冒犯她。
蔗檸慢慢吐出一口氣,平淡地問道:“怎麼,叛軍已經破城了嗎?”
對於蔗檸的冷靜,衛兵顯現一驚,但他沒有多餘時間解釋,隻道一聲“冒犯了”就大步走上前去,想要將鬱盼抱走。
蔗檸閉上眼睛,低下頭,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懷中的孩子,這是她所能做到的最大幅度的反抗。
緊接著就是一聲悶響和重物倒地的聲音,但並沒有人碰觸到她。
蔗檸抬起頭,看到離她不遠處,手拿一把已經撞成兩半破碎不堪木椅的邜月。
跟前的衛兵已經被她砸倒在地,沒了生氣。
“娘……”
鬱盼似乎被身旁的嘈雜吵醒,從睡夢中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蔗檸收回了放在邜月身上的視線,看了懷中孩子一眼,再次摟緊他。而鬱盼也閉上眼睛,再次進入睡眠。
“娘?”
邜月還沒有從剛才痛毆衛兵的驚恐中緩過勁兒來,就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她扔掉手中木椅的殘骸,奔到蔗檸身前。本該先問一句“你有沒有受傷?”但邜月的視線卻無法從那個孩子身上移開,更是無法開口。
“是我兒子,鬱盼。”
蔗檸率先回答了邜月還未問出口的問題,接著問道:“千崖他們已經破城了嗎?”
“鬱盼……”邜月像是沒有聽到蔗檸的問題,重複了一遍男孩的名字,“為什麼、為什麼你一直都沒提起過這個孩子?”
“……我對不起千崖”,蔗檸又說了一遍她已經說了無數次的話,“他的孩子我沒能保住,卻生下了仇人的孩子……
我還給這個孩子取名叫‘盼’,我到底在盼著什麼呢……”
蔗檸眼神空洞,顯出一絲苦笑。
邜月腦中有些混亂,但理智告訴她現在並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麟檬城已被攻破,千崖他們馬上就會殺到洲侯府。為了避免意外,趁著侯府大亂,溜進來的邜月想要先將蔗檸接走。
“我們趕緊出府,一會兒千崖他們殺過來,這裏太危險!”
邜月一把抓住蔗檸的胳膊,想要將她拽起,但蔗檸卻穩如磐石,根本無意站起。
邜月焦急地看著蔗檸,剛想發作,卻看到了蔗檸眼角的淚。
“我對不起千崖。”
“不要再說了,你隻要平平安安的,就對得起千崖。”
蔗檸搖了搖頭,伸出手將邜月抓著她胳膊的手推開了:“我無法再陪千崖走下去了。千崖說要回到從前,但我已經回不去了。”
“蔗檸!”
邜月瞬時皺起眉頭,看著拒絕她的蔗檸。
而蔗檸臉上雖掛著淚,但卻一臉的釋然。
“千崖不是那種人,就算你生下了別人的孩子,千崖依舊會愛你、敬你,將你一輩子都捧在手心裏。
我了解他,他雖表麵輕浮,但卻用情專一。你如果放棄,才是傷害他、踐踏他!”
“千崖給我的第一封信中就說了,說他要殺死鬱群所有的孩子”,說著,蔗檸看了一眼懷中的兒子,“我也了解千崖,他說到做到,從不食言。
失去了孩子令他那麼痛苦,我不忍心再看到他因為盼兒的存在而痛苦。”
聽著蔗檸平靜無瀾的聲音,邜月一時無言以對。
千崖一早便在城外斬殺了鬱群的一眾子女,他對鬱群的恨已經深入骨髓。
“我在回信中也答應他要支持他,所以我將鬱群家小的行蹤都透露給了千崖,但我卻不忍讓自己的兒子一起跟去勒棱城。”
蔗檸說著又摟了摟懷中的孩子,“千崖是我夫君,我定要助他一臂之力,我不能食言……”
像是有電流穿體而過,讓邜月猛地睜大了眼睛,她蹲下身來,看向蔗檸懷中的孩子。
鬱盼緊閉雙眼,麵色發青,嘴唇黑紫。
邜月握住孩子的手腕,為他診脈,她的心一沉。
“你……”
邜月的視線從孩子掃向了母親,隨即露出更加驚恐之色。
蔗檸的臉色也和他的孩子一樣發青,隻是有脂粉的掩蓋,讓人不易察覺。
“你們吃了什麼?”
邜月問著,同時向桌上一掃,看到了那碟桂花糕。
她拿起了一塊聞了聞,大聲問道:“這是什麼毒?你快告訴我這是什麼毒?我、我馬上為你解毒,快告訴我!還來得及!”
邜月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隻知道這樣說才能鎮定住自己。
她抓著蔗檸的雙肩,用驚恐和懇求的眼神注視著她,希望蔗檸能給她一個希望,也能給自己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