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桃隻得替她蓋了被子,朝皇帝道;“皇上,殿下每次睡覺的時候多是這樣。”這站在大殿中滿身鮮血的黃翠竹似終於找到了自己的道路了一般,跪在地上,沉聲道:“臣必當誓死守護皇上、皇後。”皇帝臉色微青,挑了挑眉:“你不是很聰明,怎麼才將皇後牽扯了進來?”“臣說錯了,是皇上與公主殿下。”他忙改了口,對於皇帝而言,難道最後重要的不是皇後竟是這公主殿下?可是回頭想一想,有哪個皇帝是給自家妹妹找文才雙絕的文淵公子作先生的?又有哪個皇帝會逼著自家皇妹去批折子?得知了這麼一個原因,他竟覺得有些錯愕,皇帝,這簡直就不是將天闌珊當成了一個公主啊!“下去將你這一身換了,一身的血腥味,擾得容和眉頭都皺了。”他揮了揮手,來到床邊,瞧著這將大半張床都給占了的天闌珊哭笑不得,轉身去了那軟塌上眯一會兒。新桃隻覺得這皇帝也太寵著自家殿下了,如今龍床都給讓了出來。天闌珊這一覺,直接睡到了正午,皇帝眯了一會兒上了朝回來,快用午膳了,天闌珊才迷迷糊糊的起床,口沒漱漱,麵也不曾淨過,她抓著桌子上的點心就要開吃,皇帝奪了她手中的糕點:“洗漱完了再用。”天闌珊一副委屈的模樣瞧著他:“我好餓。”“餓也忍著。”皇帝瞧著天闌珊那委屈巴巴的模樣,歎了歎氣:“乖,不要鬧。”天闌珊突然覺得,這樣的語氣,像極了嚴恪,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她乖乖的去洗漱,然後回來瞪著這一桌子的素傻眼了:“肉呢?”“今日母親忌日,食素一天,你可有意見?”他喝著白水粥,配著酸菜,吃得那叫一個香,可是天闌珊就不香了,放眼望去,這金陵城中的哪一個人不吃得比現在的皇帝吃的好?看看這一桌子的素包子,啊,豆腐蔥花湯,還有那個白粥,白饅頭,天闌珊整個人都不好了。可是那是母親的忌日,天闌珊不敢有意見,隻得乖乖的捧著碗喝了兩口,然後發現這竟然是甜粥,於是興高采烈的喝了兩碗。用過膳之後她就跟著皇帝去了皇宮的塵封許久的鳳宮,鳳宮是整個皇宮最後華貴的所在,由於地界比較高,曾經欽天鑒的人說,此鳳宮,他日怕是有鳳要化而為龍,皇帝當時隻覺得,若是鳳能化龍,那也是極好的,所以也就不曾在意,後來皇後歿了,鳳宮也就封存了起來。連太後想住,先帝都沒有答應。天闌珊跟著他站在門口,瞧著那已經長了蜘蛛網的鳳翔宮三個字,心裏忽的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這種情緒,漸漸的變得很強化烈,她的心跳得很快。皇帝牽了天闌珊冰冷的手,朝她笑道:“容和,你且記著,天下之大,無論哪個地方,以你我的身份,都不能稱之為家,可你我若是在一處,那麼哪裏都是家。”“嗯。還有相爺。”天闌珊補了一句,皇帝臉色微青,隻覺得自家的白的菜啊,白白讓豬給拱了,雖然那隻豬才貌雙全,可是他的心裏還是不平衡,好不容易才找著的妹妹,都沒放手裏捂熱乎,就歸別人了。“走吧。”他牽了天闌珊的手走了進去,正午的陽光曬在身上,透著微微的暖意,這宮中叢生的雜草被雪擋了起來,昔日裏繁華的宮殿,如今已經隻剩下了頹舊的痕跡了,隻是到底是曾經最後繁華的地方,無論是視野還是其他,這屋子裏麵的采光都是極佳的,他牽了天闌珊穿過回廊,來到後院的一株櫻花樹下,這個時節,櫻花已經落完了,隻有雪,化成了水,從樹上滴落,那落下的一瞬間,在陽光下散發著比珠寶還要明天亮的光。皇帝鬆了手,目光裏凝著幾分懷念:“可瞧見樹上的那幾道刻痕?你小時候總喜歡在那樹上刻下你的身高,如今樹長高了,你也在長高。”樹還在這裏,可是她的心,卻不在這裏了。“有嗎”天闌珊瞧著這顆樹,視線有些恍然,好像看見一個小女孩與一群孩子在這樹下嬉鬧,然後那樹旁人,便有一個絕美的女子的,敢呀雍容的瞧著他們玩耍。“此樹是父親從那東瀛差人運回來的,花了近兩年的功夫,隻是不曾想,移回來沒多久母親便去了,她大概還不曾看見過,這樹開花時的模樣。若是瞧見了。必然歡喜。”他目帶惆悵,天闌珊在一個小話本裏麵看見過一句話。一個人,隻有過得不開心的時候,才會不斷的去懷念從前,懷念從前的那些故人,懷念從前那些圍繞著他展開的那些故事,那些歡聲笑語,甚至於那幾分童真,如今的皇帝就是這樣,揣著滿滿當當的懷念走進這個地方,帶著滿滿當當的塵封的記憶重新來到這個塵封的地方。“皇上……”“我是你哥,怎麼天天皇上皇上的。”他側頭瞧著天闌珊,這張臉,並不像皇帝,卻與淡出世人眼中的聖仁太後有幾分相似,那眉眼處透著清亮暖意。他坐在長廊,抱著天懶散的腰,將臉貼在她的脖子上,表情有些失落:“容和,你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麼事,我能做的,都是盡量保護你,日後若是有什麼你以為不好的事情,你不要怨我,我隻想護著你。”“你怎麼了?”天闌珊低頭瞧著皇帝,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好像看見了幾根白頭發,心裏忽的一軟,抱著他的腦袋,笑盈盈的道:“其實我也可以幫你呀,你看我,就幫你處理了那麼多折子。”“是,容和一直很厲害。”與其說是他在保護著天闌珊,不如說,是天闌珊一直將這個最好的他護著,若是沒有天闌珊,或許奪位之後,他就會變得殘暴,曾經他是想過的,他要將朝中所有與嚴恪、太後、以及唐府有所牽連的人一並的誅殺,可是,如今他卻不這樣想了,一個賢明之君,要敢於麵對奸佞之臣。“皇上,你看那裏,有個小秋千啊。”天闌珊瞧著那堆了一層積雪的秋千,心裏忽的跳了一下,這個地方,其實很好,若是來年的春天,定是綠樹環蔭,桃紅柳綠,百花齊暖意融融的,天闌珊很喜歡這個被塵封了許多年的地方。“是你曾經玩耍過的,父親親手為你做的,那個時候你還嫌棄父親做的不好,讓我重新給你做一個,我在那秋千的四周加固了,種了幾株薔薇,一到薔薇盛開的時候,你就會在那裏蕩秋千。”他瞧著那個地方,眼眶微紅。天闌珊學著嚴恪安慰她的模樣,拍著他的腦袋,笑盈盈的道:“皇上,你別太難過哪,我不是還陪著你嗎?”“容和,我好不容易才將你尋回來……”他抱著天闌珊,這種感覺讓他的心裏忽的很踏實,若是那種以家中親人為首要的人,必然會明白這樣的一種感覺,在這冰冷的皇宮裏,看似榮耀的他,心裏的冰冷隻有他自己知道。天闌珊眼眶莫名的就紅了,她的心裏突然變得很溫暖很溫暖:“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是容和公主啊?他們說,容和公主以前是好厲害的一個人,可是如今我覺得,我一點兒也不厲害。”“容和的腳底有一處胎記,那次……你跌下床的時候我便在懷疑,後來見了那玉佩才發現,真的是你。”他鬆開天闌珊,拉著她去了那秋千處,伸手將那雪掃開,將狐裘外袍墊在那秋千上,朝天闌珊笑道:“想不想玩?”天闌珊,瞧著陽光下目光溫和的皇帝,他與先前在那個花子婆婆院子裏的人不一樣了,變了好多,雖然有時候還是一樣的惡劣,可是待她卻已經是全心全意。曾經,世人最後羨慕的是容和公主,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還是個天才少女,後來,世人羨慕容和公主,才貌全無,竟也有這麼多的人真心待她。天闌珊會做那秋千上,皇帝緩緩的推著她,那秋千往上揚去,天闌珊清脆的笑聲傳得極遠,站在遠處的德合瞧著,忽的覺得有些欣慰。殿下總算是能全心的笑上一笑了。天闌珊抓著繩子,被推得老高,然後皇帝就鬆了手,退了兩步,笑盈盈的瞧著她:“小心些,莫摔了。”“這個可以蕩好高啊,真好玩。皇上,你再推我幾下。”天闌珊坐在秋千上,這個秋千做得比較小,天闌珊玩得卻很痛快,隻是可惜,已經有些年頭了,木頭都已經開始腐蝕了,皇帝瞧著那緩緩繃裂的繩子,朝天闌珊急道:“停下。”天闌珊停不住啊,從秋千裏飛了出來,一品帶刀侍衛衝了上來,結果沒算計好,兩個人砰的一聲撞得眼冒金星。皇帝忙跑了過來,將天闌珊扶了起來,語氣焦急:“你可有傷著哪裏?”“沒有沒有,菜花,你可有傷著哪裏?”天闌珊一想到菜花這兩個字,頓時樂了:“哈哈,令堂是怎麼想的給你取了這麼一個名字。”皇帝將天闌珊身上的雪花拍去,笑道:“你有所不知,這工部尚書黃大人的夫人,乃是鄉下女子,目不識丁,可是性子卻才是異常的凶悍,黃大人是個妻管嚴,所以說讓取什麼名字便取什麼名字了。這翠花與菜花二字,取的時候似乎是為了好養活,取字長清二字,乃是黃侍衛自己硬在族譜上添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