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白酒下肚,田峰的臉上總算有了一點血色。
鄭風雪同情地看著他:“緩過來了?”
田峰晃了晃兩條腿,比劃著在地上挪了兩步。
“不如活過來了。不是要你的如煙往事嗎,吧,挑安全地,給我留半條命為我媽送終。”
田峰咕噥著,他現在是一顆心分成了兩半,一半好奇,一半恐懼,兩種心情交替起伏,神智有些混亂。
“看到清江對麵那片樹林了嗎?我時候,就生活在那片樹林後麵。”鄭風雪手指摩娑著手腕上的“胎記”,眯著細長的眼睛,向窗外望去。
十八年,確實是往事如煙。
很多年前,封遠山,章聞功,鄭奪標三個人的爺爺是拜把子兄弟,一同闖過關東,感情非常好。一直到第三代。三個人不僅把房子蓋成了連脊的,娶妻生子後,三家的孩子也處的好,沒有叔叔伯伯的叫,統稱為章爸爸,章媽媽,封爸爸,封媽媽,鄭爸爸,鄭媽媽。
大人們勞作的時候,孩子們就在一起玩耍,,晚飯的時候經常是三個爸爸在一起吃幾個農村菜,喝一壺高梁酒,女人們坐在一起家常,生活既平淡又快樂。
有一年,封爸爸喝多了酒,出一個秘密。
自己從聽爺爺當年三個老輩闖關東時,淘了不少沙金,但那個年代兵荒亂的,不敢全部帶在身上,三個人把大部份沙金埋在了關東山幹飯盆的一個千年老樹下。
當時有一個叫“老不死的”也是跟幾個人一起闖關東山的,路上沒少遭罪,幾次差點凍死餓死累死,反正家裏也沒有什麼親人,幹脆就在老樹邊上弄了個馬架子似的房,守著金子過得了,也算替他們看著。
哥三個商量好了以後太平一些一起回去取金,結果回來的路上鄭爺爺被狗熊咬掉了一隻胳膊。三個奶奶聽這個事,死活不讓三個人走了,誰都知道去關東山山高路遠危險重重,她們不願意過有金子沒男人的日子。
三個人十分後悔當年膽子沒有把金子都帶回來,現在想回去,又怕真丟了命,一耽誤就都老了。章爺爺和鄭爺爺走的早,死的突然,啥話也沒有留下。唯有封爺爺活得長,臨終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封遠山。
封遠山酒壯英雄膽,叫號問二個兄弟敢不敢上關東山拿回祖上留的東西。當時大家日子都不好過,這不等於捧著金飯碗要飯嗎?哪有不去之理,如此這般,三個人就趁著酒勁背著自家女人收拾了行李,連夜走了。
一個月後見了分曉,走時三個人,回來一個半。
封遠山瘦得形銷骨立,但沒有其他問題,章聞功後腦勺癟了一塊,是封遠山背回來的,行動與言語都有了障礙,一會哭一會笑不知是傷口壓迫了神經還是被什麼邪氣上了身。
而鄭奪標,則死在了關東山。
“那一年,我十歲。”鄭風雪脖子上青筋盤旋,但語聲不高,極力克製著自己。
“哥,你節哀吧,畢竟是十八年前的事了。跟我比你算幸福的,我爸死的時候我才六歲。”
田峰夢話一樣接上了話茬:“人不是常生死有命,富貴在嗎,好在你後來還有一個不錯的家,哪像我,靠我媽撿破爛供我讀書。”話題拐到他自己這裏,田峰不由得悲從中來。
“你爸是你親眼看著死的吧?有病曆有死亡證明吧?我爸呢?隻有他封遠山一句話‘嫂子,我對不起你,沒有把我兄弟帶回來’。就這麼一句話,我爸就沒了!”鄭風雪終於激動起來,牙關緊咬,長睫毛底下起了霧。
“哥,你的意思是,你爸的死有蹊蹺?”
田峰哆嗦了一下,酒意一下子消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