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話音剛落,展青痕突然毫無預兆地暈眩起來,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公子,你怎麼了?”九裏明趕緊扶住展青痕,擔憂地問道。
“沒,沒事……”展青痕歎了口氣,使勁搖了一下頭,可是那種暈眩感越來越重。
他看向九裏明,卻發現眼前越來越模糊,能夠看見九裏明在焦急地著什麼,可是他完全聽不到。
下一個瞬間,他突然感覺自己掉進了幽深冰冷的水中,在不斷地下沉。
幽藍的水中,他看見一張張容貌在眼前掠過——孤煙師父,他永遠在業火中掙紮,無休無止,代替著展青痕承受業障。然後他看見了站在夢歌城城樓上的三個人,那是黃發垂髫的孤煙和寂介,還有略帶青澀的莫燚遙,不,那不是莫燚遙,那個時候,他應該是南星。
在他不斷下沉的過程中,眼前的人物也在不斷變化。
最後,他看到了在戰火中滿身傷痕的薛明川,她穿著戰甲,手裏拿著沾滿鮮血的誅靈斬,在敵軍的包圍中,一手扶著氣息奄奄的展青痕,一邊浴血奮戰。
那,是踏鴻和夢歌。
那是前世的他們。
他的記憶,慢慢蘇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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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夢歌踏鴻他們和月葬已經徹底成為列人,月葬帶著魔界的人,圍追堵截他們。
夢歌已經受了傷,他的法器被月葬繳獲,反而被月葬用燭照弓重傷,已經是苟延殘喘,勉強撐著最後一口氣。
踏鴻也已經是陌路盡頭,可是她紅著眼睛,揮劍殺敵,怎麼也不肯把夢歌放下。
最終他們被逼到幾陌山峰頂,孤峰絕壁之上,夢歌躺在踏鴻懷裏,眼神開始渙散。
“夢歌。”踏鴻抱著他,抬起沾滿鮮血的手,觸摸著他的臉。
月葬在半空中,眼神複雜地看著他們。
一切都走到了盡頭,他們所信奉的不同,最終決裂,成了對立。
月葬也想過,是不是真的要做的那麼決然,曾經是戰友,如今卻是敵人。
“我們失敗了嗎?還是……無法阻止她嗎?”夢歌嘴角流出殷紅的血,聲音裏充滿戚哀。
踏鴻一直忍著的情緒此刻再也控製不住,徹底崩潰,她哽咽著,:“夠了,我們做的,已經夠了,無愧於心了。”
夢歌眼裏充滿絕望,低聲:“不,不可能會這樣,就算不能阻止她,也不能讓她這樣錯下去。”
“沒有辦法了,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了。”踏鴻哭著。
“不,我不相信……”夢歌的臉上突然浮現出堅毅,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抬頭看著空。
原來界真的不會管人界發生的一切,就算月葬掌控了一切,一步步將人間變成煉獄,界也依舊選擇作壁上觀。
人間已經快要被毀了,肆州已經被冥河之水淹沒,那些人類的屍體漂浮在水中,幸存下來的人,在高處絕望地哭喊,哀鴻遍野。
“你為什麼不看一眼!為什麼!”夢歌對著空大喊,情緒悲憤:“蒼生何辜!”
“夢歌!”踏鴻心痛地看著他。
夢歌往前走了幾步,看著眼前千瘡百孔的世間,眼淚簌簌落了下來。
“自生自滅嗎?你真的,什麼都不管嗎?”夢歌念念有詞。
踏鴻也已經絕望,她抬頭看了一眼半空中的月葬,悲戚地笑了一下。
月葬何嚐不懂踏鴻的那個苦澀的笑。
“放棄吧,還在堅持什麼呢?我們從來都是棄卒,神魔大戰的時候,神界是怎麼放棄我們的,事到如今,你們居然還在執迷不悟。強者才能書寫規則,你們兩個甘願永遠被人驅使嗎?”月葬聲音低沉地。
這時候月葬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踏鴻注意到月葬直勾勾地盯著夢歌,她才看向夢歌。
“夢歌……”踏鴻看到夢歌手裏的青燈破冥盞的時候,整顆心都涼了。
“踏鴻,對不起。”夢歌看著踏鴻,淚光閃爍,“我答應會一直陪著你,可是我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