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2)

這個寒冬的臘月,北風呼嘯,大雨飛揚……

到點了,火車緩緩地進了站。

她站起身,右手拎著一隻紅格大布袋,左手順手提起了那隻擱倒在地的笨木箱。他見了,不由分地接過來扛在了肩上。那一刻,她才發現,他真的長高了、長大了、長壯了,或許,也不再需要她了。

他們,就這樣,一前一後,緩緩地向檢票口走去……

在他還不懂事的時候,他們的娘就病逝了。

那次,突然的一次塌方將他爹和兩個哥哥全埋了。他那時還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他隻知道從那以後,家裏頭就少了三個人影,伴著姐姐們的隻是無止盡的淚水和飯桌上那永遠都吃不飽的飯。

直到有一,兩個姐姐在屋裏收拾東西,她們收拾地很快、很利索、也很多,滿滿三個包裹,大概家裏能賣錢的物品都在裏麵了吧。

正坐在門檻上耷拉著兩條腿的他,眨巴著眼睛望著她們就這樣徑直走了出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任他怎麼呼喚哭喊都無濟於事。就這樣,空蕩蕩破爛爛的屋裏,隻留下了他和她。他還記得,她是怎樣怯生生地拉起他的手,硬生生地將他拖進屋裏。她的手,那樣冰冷。

那一年,他5歲,她16歲。

他上學了,她就在家幫人縫縫補補,在廠裏做做臨時女工,勉強糊口過日子。

她去學校找他時,同學在那兒大聲地喊道:“牛華,你娘找你呢!”

然後,她回去了,眼裏滿是委屈的淚——要知道,她當時才二十出頭啊,正值生命最花樣的年華,卻早早地失去了那份本應屬於她的青春。然而,她的痛楚和憂愁沒人能體會和理解。包括他,因為她對他從來都是很嚴格的。

他和同學追逐打鬧踩壞了別人家的秧苗,她知道後,揚起手就是三五下;他玩泥弄髒了褲子,她就命他換下褲子,然後叫他自己動手洗,大冬的,他的手在冷冰冰的水裏浸泡得通紅,她也全然不顧;他頑皮,不心打破了人家窗戶上的玻璃,她把他關在柴房裏,餓了他兩頓。

他開始記恨她。

他學習一直名列前茅。她很高興,她當然是高興嘍。可她卻不知,那是他想離開她的一種途徑。他終於考進了一所名校中學——千裏之外。

他很少回家。可那次雙休日,她來信再三催促,於是他就回去了。

他回到家的時候,她正坐在門檻前剝豆,他意外地發現,很久不見的年輕的她,額角邊竟生出幾根白發來了。她抬頭見著他時,眼睛一亮,忙起身張羅著幫他拿包,又是倒水又是端凳,接著就下廚房忙去了。她的“殷勤”令他覺得有點不適,或許,在他的記憶裏可能隻存有她的掌印和訓斥聲吧。而且桌上,菜也特豐富,有魚有肉,這對他們家來可是十足的奢侈菜。飯間,她不停地往他碗裏夾魚夾菜的,嘴裏絮叨著“多吃點”“吃這個好”“那個也吃點”……她的“反常”讓他覺得不安,果然,不一會兒,她低語道:“你也大了,有些事,也得跟你明了……”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