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皇覺寺出家
元朝殘暴將亡,群雄各據一方,
襄一陽一起義朱元璋,敵寇聞風膽喪。
文有劉基智廣,武用徐達兵強,
萬眾一心驅虎狼,誓把妖煙掃蕩。
元朝至元年間,淮西濠州鍾離鄉孤莊村有戶人家,老爹姓朱名叫世貞,娶妻郭氏,膝下四男一女。大兒子朱元錦,二兒子朱元秀,三兒子朱元文,四兒子朱元璋,女兒是九月初九生人,起名叫重一陽一姑。隻因當今皇帝昏庸無道,到處是貪一官汙吏,橫征暴斂,逼得百姓走投無路,紛紛起義反元。戰火連綿,災荒不斷,弄得朱老爹的家境越來越窮。為了活命,二兒子遠離家鄉投軍入伍,三兒子跟隨鄰居出外逃荒,就連不滿十三歲的重一陽一姑,也被迫送給人家做了童養媳。家中隻剩下老兩口和大兒子朱元錦、兒子朱元璋,一家四口全靠吃樹皮草根度日。俗話,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朱元璋十一歲那年,淮西流行了一種瘟病,人若是得了這種病,上吐下瀉,昏迷不醒,不出三日就氣絕身亡。起初人死了還用棺木殮葬,後來人死多了就隻好用蘆席卷上挖坑掩埋。人越死越多,連蘆席也用不上了,隻好把死人放在坑內,臉上蓋件破衣裳用土一埋了事。朱老爹一家缺衣少食,身體本來就虛弱,一得病就挺不住,沒幾一家人就都病倒了。有一大兒子朱元錦帶病出去剜草根死在路上。朱老爹的老伴聽大兒子死了,一著急也咽了氣。跟著朱老爹喊了一聲“殺我也”,飲恨而亡。朱元璋守著三具一屍一體哭得死去活來,可是光哭又有什麼用,總不能老讓一屍一體停在家裏呀!向財主去借債,不但借不到錢,還挨了一通罵,給趕了出來。後由隔壁汪媽媽——朱元璋的幹娘出頭,在村裏斂了點錢,買了三領蘆席把一屍一體盛殮起來。汪媽媽對朱元璋:“沒有墳地就葬在荒山腳下吧,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會責怪你的。誰叫咱趕上這個世道了呢!”
汪媽媽又請了些鄉鄰幫忙,剛剛把三個席卷抬到荒山腳下,還沒等刨坑,突然間烏雲密布,狂風大作,又是雷又是閃,霎時間瓢潑大雨鋪蓋地下了起來。眾人連忙跑到樹林裏避雨,隻見半空中一道刺眼的閃電,接著就是喀嚓一聲巨雷,人們覺得好像塌下來似的。大約下了有半個時辰,雨住了以後,大家到山腳一看,三個席卷不見了。再仔細一瞧,原來是雷雨把山坡衝塌了一大片,恰好把席卷蓋得嚴嚴實實。有的:“這可省事了,連坑也不用刨了。”也有的:“這叫作一葬,看起來朱老爹造化不。”大家你一鍬,他一鏟,培起來三個墳頭。朱元璋跪在墳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又大哭起來。汪媽媽好歹把他勸住不哭了,謝過了眾鄉鄰,把朱元璋帶回家中。
朱元璋本來就有病,經過這場變故,又叫雨淋了一下,回到汪媽媽家裏,一頭倒在床上就昏迷不醒了。汪媽媽見他病勢沉重,趕緊去請郎中給他調治。有汪媽媽日夜一精一心照看,他這病總算有了好轉。
又過了一個多月,朱元璋病已大好,就對汪媽媽:“您老人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多了我這一張嘴,大家都活不下去,不如讓孩兒遠走他鄉,另尋活路。以後若有出頭之日,一定回來報答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汪媽媽聽了,一把將朱元璋摟在懷裏,流著眼淚:“孩子,你這樣年紀,我怎忍心讓你流落他鄉。我也曾想過,你大病剛好,在我家有上頓沒下頓的,身體很難強壯起來,莫若到皇覺寺去當個行童。那裏僧人眾多,香火興旺,日子要好過得多。你若願意,我去求求老方丈,他也許能收留於你。”朱元璋點頭應允。原來汪媽媽的丈夫在世時,在皇覺寺當過雜役。汪媽媽經常給寺裏的師父們縫縫補補。她和寺院的住持僧法蘭也熟識。憑著這點麵子,她找到法蘭師父一,法蘭也就答應了。幾日之後,汪媽媽準備了香燭和一點禮物,領著朱元璋來到皇覺寺。
朱元璋隨汪媽媽走到半山坡,就看到迎麵這座大寺院,山門上標著“皇覺寺”三個大字。進了寺院門迎麵一尊護法神,兩手端著降魔杵,神像莊嚴,令人望而生畏。三層大殿,左右配殿,雖然破舊一些,倒也雄壯。寺院座落在孤莊村的西南角上,離村十五裏,裏麵有四五十名僧人。朱元璋時候和夥伴們跟著進香拜佛的人來過這裏。那時,覺得那些四大金剛、十八羅漢都怪好玩的。可是今汪媽媽領他來到這裏,他看見兩邊排著的四大金剛橫眉怒目,齜牙咧嘴,非常可怕,就連當中那個一臉笑容的大肚彌勒佛,也不那麼可親了。大雄寶殿的如來佛,是寺院最大的一尊佛像,兩旁的十八羅漢怪模怪樣,每尊都有一個姿態,朱元璋越看越覺得心煩。隨著汪媽媽穿過禪堂,來到東跨院,這是住持僧居住的方丈室。這時,從正房出來一位四十多歲的和尚,頭戴增帽,身穿褐色袖衣。汪媽媽對朱元璋:“孩子,這就是法蘭師父,快磕頭。”元璋雙膝跪倒,叫了一聲:“師父。”法蘭雙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快快起來。”汪媽媽:“法蘭師父,這就是我的那個孩子。”法蘭把朱元璋上下打量了一番,:“孩子倒還機靈,隻是身體太弱了。”汪媽媽:“這孩子一場大病剛好,慢慢會強壯起來的。老師父多發慈悲吧。”法蘭:“老施主請放心。”又對朱元璋:“佛門以善為本,你既人佛門,要多結善緣。佛門規矩和你入寺之後幹些什麼,會有人告訴你的。”汪媽媽見法蘭答應了,趕快又囑咐朱元璋:“孩子,我要走了。有不明白的事,多向師父、師兄們請教。以後我常來看你。”罷和朱元璋灑淚而別。
從此以後,十一歲的朱元璋開始了晨鍾暮鼓、黃卷青燈的日子。每除了在經堂掃地、上香、打鍾、擊鼓之外,還要砍柴、挑水。雖然活兒累一些,但能吃上口飽飯,他也就心滿意足了。日子一長了,有的和尚拿他耍笑,尋開心;有的和尚把自己的活兒也推給他幹,他嘴上不,心裏憋氣。有一大殿供桌上的蠟燭被老鼠咬壞了,師父責怪他沒有管好殿堂。他心裏不平,看見那些泥塑菩薩,氣就不打一處來。瞧瞧這個,笑眯眯地看著他,他生氣;看看那個,齜著牙瞪著眼,他惱火,嘴裏著:“你們這些東西,什麼活兒也不幹,還得叫人伺候!”完掄起笤帚,沒好氣地掃起來,弄得滿殿塵土飛揚。掃到左邊的伽藍殿,他在伽藍神像麵前停了下來,瞪著眼瞧了一會,指著伽藍神像道:“你是這廟裏護殿的菩薩!既然是你看家,老鼠咬壞了蠟燭,為什麼讓我替你受責?別人尊你為菩薩,我可不怕你。今我就要教訓你四十笤帚把子。”完舉起笤帚把子,在伽藍神的屁一股上,啪啪啪一頓好打。打罷又找來一塊白灰,在伽藍神像的背上,寫上“發配三千裏”五個大字,這才算消了氣。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全寺院。老和尚們認為這是褻瀆神靈,罪不可赦,主張把朱元璋趕走。本寺的長老高彬卻和別人看法不同,對朱元璋的這種行為倒很賞識,當眾人嚷嚷要趕走朱元璋時,他對法蘭:“孩子嘛,哪能不淘氣,何必要辭掉呢,留下他吧。”高彬長老在寺院威望高,他一發話,眾人也就不再什麼了。
從此,眾僧覺得他連神像都敢發配,今後不知他還要闖出什麼禍來,盡量少和他接近。這一來,再也沒人欺負他了,那些讓他幹活兒的人,也不敢支使他了。他每日無非是早起晚睡,把自己的活兒幹完,倒落個清淨。
話春去冬來,朱元璋來到皇覺寺不覺已是一年光景。有一夜裏,他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聽著譙樓打過了二更,夜靜更深,四外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忽然聽見院內有輕輕的腳步聲。他心裏琢磨:這是誰三更半夜不睡覺,出來幹什麼?他輕輕下了床,扒著門縫往外一瞧,隻見外麵晴月朗,如同白晝一般。一位老和尚手拄一根拐棍,彎腰駝背,搖搖晃晃向前殿走去。朱元璋心中納悶,這老和尚三更半夜到前殿去幹什麼?便暗暗跟了出來。那老和尚來到前殿井裏,四外瞧了瞧沒有人,把手中的拐杖一扔,腰也不彎了,背也不駝了,一下子像高了許多。眨眼之間,脫去僧衣,露出了一身練武的裝束:上身穿一件青緞子瘦袖夾襖,緊袖口,銀護腕,密密匝匝的銀釘在月光下閃閃發光。腰係一條巴掌寬的皮(革呈)帶。下身是青緞子兜檔滾褲,青腿帶雙係蝴蝶扣。足下一雙青絨麵一皮包頭的薄底快靴。隻見他的動作敏捷,輕如貓,快似燕,噌、噌、噌,來到殿前的石鼎前邊,拉了個騎馬蹲襠式,運足了力氣,用雙手抓住兩個鼎腿,雙膀一較勁,呼地一聲,就將這大石鼎舉在了半空中。他穩住身形,撤回了左手,用右手呼呼耍了幾個反正花。那六百多斤重的石鼎,在他手裏就好像紙糊的一樣,毫不費力。老和尚耍了一會兒,又把它輕輕放回原處。朱元璋看得兩眼出了神,心裏:誰有這麼大的力氣呢,莫非這是一位神人?我倒要看個究竟。他悄悄跟在老和尚的後邊,又不敢離得太近了,遠遠哨著。老和尚進了角門,輕輕將門帶上。朱元璋見他進角門更覺奇怪了,這裏是高彬長老居住的地方,法蘭師父曾告訴過他,不經呼喚,任何人不許隨便入內,自己從來沒有進去過。他扒著門縫往裏一瞧,隻見這裏庭院寬闊,周圍古樹參,坐北朝南一溜五間大殿,都是紅油漆的格扇門,黃銅門環,漢白玉的台階,大紅的明柱,走廊的牆壁上有畫,看不大清楚。西配殿亮著燈,可能是高彬長老的禪房,門前有一棵龍爪槐,樹下麵有一塊三尺見方的青石板,四麵還有青石凳,這大概是老方丈下棋乘涼的地方。隻見那位老者來到青石板前一貓腰,把那塊石板揭開,又一探身,雙手從裏邊取出一對明光鋥亮的甕金錘來。這對錘,大似牛頭,亮如明月,看樣子足夠二百多斤重。他雙手擎錘,在院中練了起來。隻見雙錘上下翻飛,呼呼作響,行上就下,行左就右,封前擋後,開始還能看得見人,瞧得見錘,後來可就看不見人,瞧不見錘了,隻見一個大光圈在院中旋轉飛翻。看得朱元璋眼花緣亂。一會工夫,那老人抽身撤步,收住雙錘,放回原處,轉過身來。借著月光,朱元璋看了不由得大吃一驚,暗暗叫道:“哎呀,原來他就是高彬長老!”他不敢久留,急匆匆回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