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到來,是我無望的生命裏,唯一的救贖。
蒼天無道,萬物芻狗,我唯一感謝命運的是,它將你送到我的世界,讓我知道世界還是溫柔的,讓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不再可怕。
紅蓮&蘭十三
“啪嗒”一聲響起,一個生滿了黴斑的木板倏地彈開,露出了一條幽深黝黑的通道,陳舊的梯子垂落,看不見底,隻有隱隱的燭火跳躍著,些許微光滲了出來,帶著莫名的哀慟。
蘭十三眨眨眼,順著梯子慢慢朝下,感受著周身的黏膩潮濕,皺了皺眉毛,這片黑暗裏,大概就是陵川,或者嶽家,最大的秘密了吧。
“你是誰?”一個幹澀至極卻又平靜至極的聲音響起,似乎是不習慣一口氣說出這麼多的話,說得極慢,言語中無悲無喜,無憂無怒,仿佛世間一切都入不得眼,入不得心。
蘭十三轉過頭,淺淺的淡黃色光暈裏,一個瘦小的小男孩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亂蓬蓬的頭發遮蓋了麵容,隻露出那一雙赤色琉璃一般的眸子,讓人沒來由的沉入其中,難以自拔。
“你是誰?”男孩又問了一句,較之第一聲更加熟練了一些,看著不請自入的外來客,露出一個小惡魔一般的笑容。
蘭十三微微怔住,男孩撥開散亂的劉海,露出一張熟悉異常的臉,蘭十三心中竟是慌亂,“輕寒?”
試探性的喊了一聲,男孩沒有反應,表情執拗,隻繼續問道:“你是誰?”
蘭十三眼中刺痛,別開了頭,她想,她知道這個孩子是誰了,上前一步,將孩子抱住,一字一字說道,堅定非常,“我叫蘭十三。”
“蘭,十,三。”紅蓮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三個字在舌尖打轉,愈發的流利,甚至依賴。
蘭十三沒有放開手,聽著紅蓮一步步重複自己的名字,心中鈍痛,本來以為的同病相憐,卻沒想到比起這個人,自己幸福了太多,輕聲道:“小紅蓮啊,我是蘭十三,以後,我們一起。”
“一起?”紅蓮露出一個挪揄的表情來,怎麼能一起呢?我一直一直那麼努力的活著,就是為了殺掉你,還有殺掉那些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人們啊!因為,我是破軍啊!那個毀天滅地十惡不赦的破軍不是嗎?
接收到紅蓮毫不掩飾的眼神,蘭十三心下一緊,抿住唇角,她知道,也一直知道。
“紅蓮,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她想,紅蓮應該是需要這一句話的,哪怕它是由一個剛見麵的陌生人說出的。
她們都是生而黑暗的人,一句輕巧的認可就可以將他們救贖,真的簡單極了,卻沒有人願意給予這麼輕巧的一句話,將他們拉出黑暗的深淵。
可她比紅蓮幸運,有一個顧亦全,讓自己的生命陽光不落。
紅蓮,抱歉,來的這樣晚,讓你久等了。
“我,不好。”半晌,紅蓮低低笑了起來,笑中帶著淚,目光灼灼地看著蘭十三,你,也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出生後第一次睜開眼,便是這無邊無際的黑暗蔓延不休,不知道日月星辰如何的扭轉,更不知時光怎樣的翩然而逝。
頭一次離開這裏,或者說最近的一次離開這裏,已經記憶模糊了,大概真的很久了。
也就是那一次的離開讓他不再畏懼黑暗。
因為,失去了一切,便再也無所畏懼。
那一次的逃出,他失去了哥哥。
那一次的逃出,他引來了惡魔。
從此,將身心靈魂都獻祭。
隻為了那一抹觸之不及的,光明。
他,將自己摧毀,又重生,慢慢的,淋漓盡致的嚐過了痛極,以後便該不痛不傷,不畏不懼。
在這片黑暗,他學會了等待,等待著隻屬於他的光明,當光明降臨的時刻,世界和他也該結束了那些命定的糾纏不休。
“蘭十三,你不應該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幽幽響起,感受到一股溫熱噴薄到掌心,暖了冰涼刀鋒。
“紅蓮,我們一起出去吧,你的眼睛很漂亮,黑暗不是永恒的囚籠,時光終會對每一個人溫柔以待。”
蘭十三在意識消泯之際,緩緩吐出了一句話。
黑暗不是永恒的囚籠,時光終會對每一個人溫柔以待。
這是紅蓮此生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