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機2(1 / 1)

蘭十三微微頷首,往周圍掃視了一圈,眼中露出幾分讚許,又很快變得古井無波,淡淡吩咐道:“戰死之人的屍骨好生安葬,厚待其親屬,至於其他的,從哪兒來的便送回哪兒去。”

祈雲領命,帶著一眾黑衣人很快便將清尾工作做好,連空氣裏的血腥味都散了個幹淨,再無半分這裏不久之前曾經曆生死血戰的痕跡,一眾人亦似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了了個無影無蹤。

魏少陽看向淡漠如雪的蘭十三,握劍的手緊了緊,忽然覺得有些陌生,兩年一路走來,他始終以為蘭十三隻是性子寡淡些,言語少了些罷了,可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看清她骨子裏的冷血與涼薄,那種任何事都可以去謀算,視人命如草芥,或者草芥不如。

自嘲一笑,為曾經的愚蠢,曾經的天真,輕輕啟唇:“不愧是在江湖與朝堂上都能翻手為雲覆手雨的玉麵修羅,當真是好算計啊!今日說什麼有事處理要離開一會兒,不過是為了引出這幫子殺手,你早已知曉我的身份了吧,難得你能一直裝著什麼也不知道?不過,蘭十三,你這麼精於算計,習慣將一切掌握在手中,你是否想過我可能會死,那些忠心維護你的下屬也可能會死,或者你是知道的,但你不在乎,也對,蘭十三,沒有心的你,又怎麼會,在乎?”

蘭十三聞言嘴唇囁嚅了一下,卻什麼聲音也未發出,眼中的情緒都濃鬱而黏稠的澱在眼底,化不開的濃霧遮掩了一切,緩緩轉過身,衣帶徐徐,手中暖爐已失了溫度,冰寒的刺骨,蘭十三猶似毫無所覺一般,音色寒而涼,“少陽,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不是人將人視如草芥,而是人本身就微草都不如,要想得到什麼,唯有付出更多,我們不能有心,有了心便活不下去,等你踏過白骨,渡過血海,你就會明白,在這樣一個亂世,生死,著實是太輕了。”

生死,真的太輕,經曆過七年的戰場殺伐,沐浴過百萬鮮血的洗禮,她早已明白人命的淺微。

“魏少陽,兩年前你欠了我一條命,便用你餘生的效忠來償還吧!”半晌的寂靜終被打破,蘭十三緩緩抬步,走出了幾步後幽幽說道。

看著蘭十三的背影漸漸遠去,魏少陽眼中一時明明滅滅,聽了這一番話,似乎什麼情緒都提不起來了,或許真如蘭十三所言,在這樣一個亂世,生死著實是太輕了吧!

他,當真從未真正認識過蘭十三,那道背影,羸弱而清減,卻偏偏能夠撐起一方天地,蘭十三,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微微歎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是一聲“好。”,在靜謐的夜裏,是那麼的清晰,他仿佛可以聽見命運的齒輪不斷齧合的聲響。

幾乎是木然的,他趕上了蘭十三,一步之遙,卻猶隔了一道一生也難以跨越的天塹,他知道,兩年前那個白衣翩然的少年終究是消失了,以後再不會有那麼一個人,淡漠而細致,涼薄卻溫柔,真的再不會有。

“魏閥長孫,文清王府長公子,兩年前的新科狀元郎,下個月的瓊林群英宴,去把屬於你的一切都取回來吧!”清淡的嗓音,卻帶著不容違逆的威嚴。

又是一聲“好。”,淡淡的應下,魏少陽勾唇一笑,這樣也是不錯,取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麼?五歲那年母親病重無醫而亡故的無力,大雪冷得刺骨啊,朱紅色的大門在眼前緩緩關上,他永遠都忘不了!兩年前的瓊林之辱,那般狼狽的被丟出,像狗一樣,他亦一日不曾忘卻!

轉頭看向蘭十三,清淡的眉宇,涼薄的唇角,真是,讓人忍不住淪陷其中的溫柔,卻又如此令人絕望,真殘忍啊!

蘭十三扯開唇角,笑得極其諷刺,身處這樣一個時代,路上從來不乏凍死骨,而王侯第宅裏歌舞依舊,千金的酒液流淌成河,但終究每一個人都是一片飄萍,隨風起落,在跌跌撞撞裏前行,遍體鱗傷,或低賤如塵泥,亦或高貴如雲陽,都是如此!

繁華本無端,明月亦無情,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的,一路同行,縱使前路荊棘,也唯有一人,禺禺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