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忽的一聲鑼響,堂內一下寂靜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門口,十丈軟紅,紅妝豔麗。
李然一身大紅色的喜袍,俊秀的麵龐上紅光霞照,小心翼翼的牽著蘭昔入了喜堂,仿佛在守護著什麼稀世珍寶,溫柔而繾婘,四海情深,天地之間盈盈三拜,溫柔了一室的煙霞。
蘭十三靜靜看著,唇角上揚起一個弧度,笑意柔和,從心而起,這般,她便真的可以放心了,那個男人,也算是自小認識的,是會給姐姐幸福的吧!蘭昔的幸福便是她的幸福,她會拚上所有去守護。
忽聽得“砰”一聲脆響,一個喝得醉熏熏的男子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扣,搖搖晃晃地起了身,還打了一個響亮的嗝,目光中一片癡迷之色,徑自提了酒壺狠灌下喉一大口,壯足了膽氣道:“四弟不過一個三年前從尼姑庵接出的賤婢生下的野種,如今卻是如花美眷在懷,好大的運氣嗬!倒是可惜了蘭小姐這如珠似玉的人兒,所遇非人啊!”
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滿堂都給砸了個夠嗆!雖說沒有哪間大宅子裏沒檔子醃臢事兒,李家兩兄弟不和更是全揚州城都知道,但也不會鬧到明麵上去,一時不由有些惋惜的地看向李鍾,感歎喝酒誤事啊!這李家二公子日後怕是沒什麼指望了,兄弟之間私下鬥鬥無傷大雅也就罷了,這大婚上鬧這麼難看可就丟臉丟份兒了!
李巡撫臉色鐵青,又是急又是怒,看著滿堂的賓客都擺出了看好戲的樣子,又看著自家不爭氣的兒子,忽又似有一盆涼水潑下,滿懷忐忑的看了蘭十三一眼,隻見她似笑非笑的把玩著空茶杯,似是在等自己處理,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吩咐道:“大公子喝醉了,還不帶大公子回去醒醒酒!”
話音落下,幾個小廝急忙上前拽著李鍾離開,不知大公子今日得喝了多少酒才會說出這麼不過腦的話來!
李然冷冷一笑,眸中桀驁之色一閃而逝,麵上看不出喜怒,朝蘭十三望去,看到朝自己舉杯遙敬的某人,不由淡淡翻了個白眼,倒好意思看戲,還看得這麼優哉遊哉的。
而某人也不惱,慢慢飲盡杯中的茶水,眸光閃爍:“倒是個聰明的,可惜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廝們還未將李鍾扶出喜堂,隻見一行侍衛整齊而至,隨之傳來一聲:“聖旨到!江南巡撫李彧成接旨!”
幾人腿一軟便跪了下來,李鍾沒了人攙扶,搖晃著俯下身子吐了起來,垂下的眸子哪還有醉酒之色,餘了一片清明,隱隱現出幾分思索之色,蘭十三見狀唇角微勾,冷冽非常。
堂中眾人更是一陣手忙腳亂,匆匆趕到堂外跪地接旨,李巡撫的瞳孔猛地一縮,但好歹官場沉浮了半輩子,又很快恢複了鎮靜,衣袍一掀,跪伏在地:“吾皇萬安!”
一時跪成了一片,唯有蘭十三一人在萬眾俯首中傲然獨立,臉上笑的玩味。
前來宣旨的欽差見了蘭十三神色一下變得既恭且謹,將已打開準備宣讀的聖旨又卷回了原樣,遞到蘭十三的手上,拱手行了一禮:“下官禮部侍郎馮岩意,見令主安。”
蘭十三眼神微閃,並沒有接,隻微微頷首,聲線沒有起伏,平淡至極:“大人還是快快宣旨吧!吾皇聖恩,耽擱不得。”
馮岩意卻是搖搖頭,手仍懸在半空,“皇上有命,若見著了令主大人,聖旨便交由大人處理。”
蘭十三仍是未接過,隻道:“雷霆雨露皆君恩,吾皇聖明,皇恩浩蕩,馮大人還請宣旨,畢竟,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馮岩意一愣,他也是剛才打開聖旨才知道其中內容的,也是驚了一跳,看見蘭十三時原以為這位令主大人會阻止自己,卻不想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不由感慨這君心難測,令主之心更是難測!
倒也不再猶豫,再度打開了聖旨,一字一句傳達出帝王威儀:“奉承天運,皇命特詔,江南巡撫李彧成為官八載,貪墨白銀百萬餘兩,欺上瞞下,誤判冤獄三十四起,構陷忠良,暗通南閩,罪無可赦,罄竹難書,朕心甚痛,深覺有愧於百姓,有愧於先帝托付,閉朝半日思過,定判李彧成秋後押往京城,於午門斬首,族係連坐,以儆效尤!欽此!”
宣讀完畢,李巡撫一下癱倒在了地上,臉色灰白,似哭似笑,狼狽不堪。
李然嗤笑一聲,李彧成啊李彧成,上天總是公平的,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罷了,早知了今日卻又何必當初呢?人啊,總是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