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愛殤(1 / 1)

他為什麼這樣痛苦呢?

是了是因為哥哥的那一劍刺穿了她的胸膛嗎?中劍是極疼的,她也中過,在她的胸口同樣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它現在仿佛也開始隱隱作痛。

她心思玲瓏,知道所有的因果來曆,楚家的覆滅抵擋不了,隻是這個人不能是江承乾。

他身為太子,自然是要為了大周的天下安定做打算,隻是她楚家除了收留哥哥之外又做錯了什麼呢?錯在不該組建西洲軍?錯在不該鎮守邊疆?錯在忠國忠軍?

其實所有人都沒有錯,是她錯了,也隻能是她錯了。

錯就錯在一位功高蓋主的將軍嫡女,卻是和一位如履薄冰的皇子殿下相愛了,錯在這位皇子,竟然變成了太子,這位太子也順利登上了皇位。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江珩的身上,後者的看到她的目光,眼睛亮的不可思議,他說:“阿蘅,你回來,我們回家好嗎?”

溫柔又小心翼翼,隻是他怎麼還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我早就沒有家了,江珩。”

她叫他江珩,終於,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一個人會喚他承乾了。

楚蘅靜靜的看著他,那雙眼睛裏什麼也沒有,也沒有他,她忽然笑了一下,對他說:“江珩,你沒有錯,你會成為一位偉大的君主,史書工筆、千載之後都會記下你的工業,你會為整個大周帶來安定與和平,而我隻是略過你自傳的一筆而已。”

是啊,作為李小四,她日夜看著這位朝陽宮的皇帝,她就知道,他是一位明君。

“我不要……”江承乾自然也聽到了她的話,秦羽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阿蘅,你回來啊……”

他往前一步,楚蘅便往後一步,直到那火舌舔舐到了她的衣袖,江承乾便再不敢上前了。

夜風卷起輕薄的雪花,吹落下來,這是入春之後罕見的雪天,是上元時節初次降下的雪,她身後就是承明門越燒越旺的火,但是她卻覺得這從天而降的雪花好冷啊,仿佛冷到了她的靈魂裏,今年的上元節,真冷啊。

但是她很快就不冷了,她朝後望了望,江承乾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下一秒,她就朝著承明門的熊熊大火飛掠而去,像是一個歸鄉的遊子,在前方有著她最為眷戀的故鄉。她看到了一個人在火光中,他帶著大典的袞冕,白珠九旒,以組為纓,色如其綬,青纊充耳,犀簪導,襯得麵如冠玉,儀表堂堂。

她的皮膚被火焰炙烤的生疼,她在濃煙中倒下的前一秒仿佛見到了江承乾,他沒有死,他隻是朝她走過來,將那朵傳世奇花交予她的手上。

江珩是不會進來的,因為他是江珩,是大周的皇帝,會陪著她一同進入火海的人隻有江承乾,但是江承乾已經死了,她是最後一個會這樣叫他的人,江承乾隨著她一同埋葬在了火裏,或者江承乾死的更早一些,他死在楚蘅與他的大婚上。

當年情深意重,如今,唯餘失望。

是了,他過不去,秦羽拉住了他,江承乾頂著重傷反手一掌擊在他的胸口,他用盡了全力,那一掌打得秦羽口吐鮮血,可是他依舊沒有放手,更多人湧上去,死死拖住了江珩。

他過不去,他身上的重量越來越重,這些人仿佛就像是那些橫在他和楚蘅之間的溝壑,他們愈來愈多,重量也越來越重,他們拖得他不得不踏上一條充滿鮮血的路,讓他不得不進入那一座充滿了陰霾的東宮,也讓他坐在了那最為孤寂寒冷的位置上,而如今它們奪走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陽。

他看著楚蘅消失在大火裏的身影,秦羽清晰的看到他們的陛下從目眥欲裂變成了沉寂,是死一樣的沉寂,他眼睛裏的光芒仿佛也隨著皇後的離去而消散了,他頭一次懷疑自己是否做錯了,可是他知道,他沒有。

大周可以沒有皇後,但是不能沒有皇帝,但是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沒有人會知道,那場承明門的大火,帶走的不止是楚蘅,同樣也帶走了這個仍舊每天坐在龍椅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