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點馮宇再清楚不過了,剛剛之人用淒慘的調子嚎出這麼兩句,確實有些喜感,而且那紙人的五音還不準。
這才導致馮宇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可是笑完之後,他卻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涼了。
因為,坐在他邊上的許清揚,也用那樣冰冷的眼神,貪婪的看著自己。那眼神,離自己如此之近,近到馮宇能夠清晰的感受那眼神之中的恐怖,將自己完全籠罩進去。
馮宇不禁咽了一口唾沫,連頭都不敢轉過去看上一眼,死死的抓住了自己的褲腿,挺直了背,直勾勾的看向戲台。
襲擊聽著那淒涼的聲音,在自己周圍回蕩著。
“日裏出夜裏走隻為盜壽,
人不人鬼不鬼秉燭夜遊。”
紙人唱到這一句時,從後方的荒墳之中,飄出無數朵鬼火。開始在戲台之上舞動起來,照亮戲台中間的四個大字,甚至比起兩側的燈籠還要亮。
連同這些一起被照亮的,還有通往後台的門,哪裏根本沒有任何遮擋。照亮之後,反應可以清楚的看到後台的情況。
那是一個個的紙人,它們察覺到了馮宇的線,也紛紛的轉過了頭來。
先前的那些鬼魂,也沒有因為馮宇的老實,就放棄對他的關注。此刻的馮宇,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打注視著自己,他甚至覺得,空的明月,也變成了一隻眼睛,幽幽的注視著自己。
“上不去下不來人間道走,
悲不悲苦不苦幼子無頭。”
馮宇眼前的那張年幼的麵孔,突然掉落了下來,滾到了他的腳邊。那張恐怖的臉上,帶著純真的笑容,仿佛在向他求抱抱一樣。
而他麵前失去腦袋的身體,反應能夠通過他的食管,看到它的內髒。就像一團從攪肉機裏出來的肉醬一樣,不停的蠕動著,不時的鑽出一兩隻乳白色、肥碩的蛆蟲。
“過三關曆三劫替身滿夠,
頭砍了身破了燉成祭肉。
可憐她可憐她匆忙奔走,
算不來數不清十年哀愁。
千年怨百年事堪破一宿,
雄雞唱下白且罷一休。”
“鄉親們且聽啊!”
“莫道公無眼,不信你且抬頭。”
演唱結束之後,馮宇便感覺自己被無數鬼魂一湧而上,連個像樣的反抗都沒有,便被擒住了。
鬼魂們將馮宇四肢牢牢抓住,舉過頭頂,馮宇也仰麵看到了空。
原本月亮的位置,裂開了一道血紅色的大口,一輪圓月也變成了漆黑色,但是在月亮的周圍,卻產生了一個橢圓形的銀色區域。
如果用科學來解釋的話,應該是月全食吧。
可是,那真像……一隻眼睛啊。
許清揚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之前一直給戲台伴奏的嗩呐聲響,鑼鼓開道,鬼群繞開戲台,帶著馮宇向荒墳走去。
當鬼群進過戲台的那一刻,整個戲台飄起了濃煙,接著便是一道火光。
馮宇看到,戲台上的紙人,朝著鬼群離去的方向,微笑著揮手告別著。
戲台之後的帳篷上,幾雙無神的眼睛看著接近的鬼群,突然一陣響動之後。一口大甕滾了出來,滾到許清揚的腳邊。
許清揚單手提起一看就不清的大甕,來到了荒墳中。
在那裏,一個白發蒼蒼,行將就木的老人用渾濁的眼睛看著鬼群。
露出僅剩兩顆大黃牙,幹巴巴滿是褶皺的嘴,點頭笑到:“好,好!都是好孩子。”
許清揚將大甕放在老頭身邊,鬼群一下隻散開,將馮宇丟在地上,去把四周的東西都收集了過來。
一些石塊,被壘成了一個土灶,還有無數的枯枝,似乎是柴火。
馮宇不禁想起了剛剛的那些唱詞,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抓住許清揚的手。雖然不知道許清揚是什麼時候被替換掉的,但是他之前就感覺到了,許清揚還在呼吸。
而且當他抓住許清揚手臂的那一刻,他也感受到了少女皮膚的柔膩,以及那份體溫。
這具身體是許清揚的應該沒錯了,被替換掉的,隻有靈魂。
許清揚呆呆的看了他一眼,用力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一邊的老頭神色瘋狂的遞過一把刀,許清揚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一下就劃開了自己的右手大動脈。噴湧而出的鮮血,全部都流進了甕裏。
緊接著,許清揚整個人都站了進去。
不斷有鬼魂拿回枯枝,還有不知道誰墳前的木牌都被拿了過來,堆放在甕下。
要知道,甕本身就是一種……用來煮東西的器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