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以後,那個洞口的霧氣一日濃似了一日,漸漸地,便是天氣晴朗的日子,人們都看不清那座無名小山的輪廓了,更不要說找不找得到那個地穴洞口的所在了。
從此之後,當地的民眾總是離這裏遠遠的,誰都再也不敢近前去,那怕是有事情,需要去無名小山的對麵,也會舍近求遠,繞開這裏走。
這年夏季,長江上遊連續降下了暴雨,導致下遊的水位猛增,短短幾天的時間,長江邊緣上的大部分地區就被洪水淹沒了。那一帶的居民多數都遇了難,剩下的人內遷走了。
沒有過多久,泛濫成災的江水沿著那條小河逆流北上,進逼到了江城縣,很快,滔滔的江水便淹沒了那個地洞所在的無名小山的山腳下了,舉縣之人一片驚慌,家家戶戶都拋下了家業準備著遷往他鄉中去避一下難。
洪水泛濫,形勢十分的危急。就在全城人打算遷徙的前一天夜晚,晴朗的夜空中,忽然之間,陰雲四合,頃刻之間,雷電交加,風雨大作。
這場大暴雨大約持續了兩個半時辰,方才雨住雲開。這天晚上,驚恐的全城人個個膽戰心驚,都膽驚害怕著那肆虐的洪水加上風雨的威力會衝垮城牆,卷走所有。
次日,天氣晴朗,一切如故。人們奔走相告,說洪水己經退走,小河也恢複到了平常的狀態。對此,民眾詫異萬分。
城裏當天就流傳開了這樣一個小故事:昨夜下大雨時分,打更報時的更夫秦開業老漢在一家門洞裏麵躲避著大雨,適逢雷電大作,風雨如狂。在戰戰兢兢中,秦開業老改忽然間看到了從城外那座無名小山的方向衝天而上了幾道白光,即刻天地間變得墨般漆黑,唯一讓他能夠聽見的隻是那風吼、雷鳴和雨點擊打屋頂瓦片發出的聲音。大約兩個多時辰後,驚恐的秦開業老漢又給看到了有幾道白光從天而降,雨接著就漸漸地給變小了,天上的烏雲也逐漸地散了開去,久違的月牙兒露出了笑臉。
後來,更夫秦開業老漢心有餘悸而非常肯定地對人們說道:"白光衝天而上之處,正是平時眾說紛紜有妖怪存在的那個地方。"
天啦,難道真得是有妖怪做祟嗎?這未免太有些駭人聽聞了!
刹那間街頭巷議,紛至遝來,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就對那個地下穴洞下了一個斷言,說那裏麵一定隱藏有一群修煉的蛇妖,這些孽畜出來吸取江河之水,導致泛濫成災,必是為它們日後起蛟打基礎。
起蛟,民間傳言中指的是妖蛇在修煉成精之後,會陷陸地為湖海的一個過程。
不久後,這種說法就在全城民眾中流傳了開來,又不斷被一些想象豐富的民眾添枝加葉,說什麼地穴下麵隱藏的那些蛇妖,懾於淫威,不敢出來,其實早己經修煉了千年,它們蟄伏那裏,專揀陰雨天出來化為人形,站到江邊去吸水,導致江水泛濫。又有人講,在暴風雨之夜,這些蛇妖會顯出原形,在長江上麵玩耍,所以,那種天氣裏航行,常常會發生船翻人死的事情。
謠傳四起,越傳越邪虎了。江城縣裏居住的民眾和其附近村莊的農戶,有不少人都因為太過於恐懼而背井離鄉,他們扶老攜幼的遷徙到了別處討生活;毗鄰江城的幾個鄰縣中也因此而大受了震動。
連續三年,江城一帶遭遇了大旱災,河渠幹涸,地裏的莊稼顆粒難收,民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怨聲載道。
皇帝仝慶(分身)知道了這件事情後,便下旨派來了欽差姚斌來巡視受災的各地。
欽差姚斌之前是吏部中的一個侍郎,此人辦事一向都是雷厲風行,從不拖泥帶水,並且還敢於不計任何後果的當麵指出頂頭上司的錯誤,在黑暗的官場上獨樹一幟,兩袖清風,廉潔自律,因而得到了皇上仝慶(分身)的賞識,這次,仝慶(分身)力排了眾議,給他委以了重任,讓他擔任欽差,前往去視察受災地區的真實情況。
姚斌微服到了江城縣之後,在民間中了解到了一些情況,下了結論,認為是江城知縣關考科疏忽職守,無德無才,才致使了地方受難,百姓受苦,因之而造出流言,為百姓遷徙他鄉尋找出來的一個借口。故此,他將原知縣關考科革職為民,另外向朝廷舉薦了一員新科進士為知縣,相期赴任。
很快,新大人就走馬上任了。
新來的江城知縣名字叫鍾國棟,京城燕京人氏,年方二十五歲,自幼飽讀詩書,孔孟之言謹記,聰明絕頂,才智過人,素有"達則兼善天下"之心。他覺得君子為官,重要的一點,就是該為黎民百姓造福、澱冤屈、辨是非,如此才能上不負君主,下對得起黎民百姓。
鍾國棟到任之後,積極地改革了縣政,經過他一係列的改革與整頓,在不到兩年的時間裏,江城縣又漸漸地繁榮昌盛了起來。隻是,民眾的心頭卻是始終難以抹去那個地穴和蛇妖的陰影,而城外的那座無名的小山上,如今己經成為了一個雲霧的世界。
知縣鍾國棟上任之初的時候還以為民間中的那些流言蜚語隻是產生於當地民眾物質的匱乏與內心的不安,一旦讓他們的生活有所好轉,這些流言蜚語自然而然就會消失。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當了五年的知縣,江城人的生活大有改善之後,這個謠傳的勢頭毅然還是有增無減,為此,讓他十分的震驚。於是,勇敢知縣的好奇心被激發了出來,他決定單身去探查一下無名小山腳下的那個地穴下麵究竟居住著什麼妖孽?也好讓一縣的老百姓安下心來。
鍾夫人武俊英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大驚失色,馬上抱著兩歲的兒子鍾欣桐不停地哭泣著,說什麼也不讓自己的丈夫去冒這個險。衙門中的師爺鍾漢良是鍾國棟遠房的一個堂叔,他得知後,嚇了一跳,緊忙和一幹衙役等都過來勸說鍾國棟趕快放棄掉這個荒唐透頂的想法。
然而,鍾國棟大人的主意己經拿定,他拒不聽從任何人的勸阻。
下地洞之前,知縣鍾國棟命人給他辦理好幾件事:一是兩粗一細三根長繩,各長五百丈,粗繩直徑長一寸,細繩直徑為四分之一寸。另外,細繩每十丈縛一個小銅鈴鐺。二是讓人放火燒光那座無名小山上所有的草木。三是在無名小山腳下的那個地洞口上搭建一個大木架,其正上方為設有轉軸的大橫梁。待一切準備就緒後,便發出了通告,曉諭全縣民眾,祝知縣大老爺為解民憂,將隻身下地洞,斬妖除魔,到時,請四鄉八鎮的人等都前往助威。
日子終於來到了。那天的天氣格外的晴朗,萬裏長空,無絲雲彩。一大清早,遠近的鄉民百姓,做小買賣的,湊熱鬧的,助威的,遊玩的,黑壓壓一大群都早早地聚集在了城外那座無名的小山邊。如今,被燒光草木的這座無名小山上光禿禿的,但是依然雲霧繚繞,十丈以外,人們難以分清物體。
等到了日上三竿,知縣鍾國棟穿著一身緊身的便服,腰裏掛著一把寶劍,坐著轎子,來到了無名小山腳下。
鍾大人走下了轎子,抬眼四顧,見麵前淡霧中人山人海,喧嘩若鬧市,他微微地一笑,一直緊張不安的心稍稍穩定了一點。他又望向了無名小山腳下的那個洞口,雖然看不大真切,可他知道一切準備就緒,還是不由自主地輕輕地皺了皺自己的眉頭。
知縣鍾國棟向他的隨從示意,縣吏馬上向人群大喊:"肅靜!肅靜!"
很快,喧囂變小並消失。"各位父老鄉親,鍾大人有話訓示!"縣吏給退到一邊。
鍾國棟大人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去,說道:"各位父老兄弟,本官任職貴地,曆時五載,期間,經過了不少事情,也了解到了你們的疾苦。今天,鍾某人就要為你們解除掉這塊心頭上的大疙瘩,下地穴,斬妖魔,好讓你們從此以後可以安心快樂的生活。"
鍾國棟大人話剛講完,人群便瘋狂地鼓掌歡呼了起來。
知縣鍾國棟一邊對人們報以微笑,一邊隨同著縣吏快速地來到了無名山腳下那個地穴的洞口邊,看到這裏一切早己準備了停當,知縣鍾國棟就向縣吏交待了幾句,然後就跨進了大竹筐,在一張固定的小板凳上麵坐穩當。粗細各一根繩子己經係好在了竹筐上,於是,人們開始了放繩子,竹筐子向深不可測的黑暗中沉落,漸漸地消失了蹤影。
在下降期間,知縣鍾國棟看著逐漸加寬的洞壁,陷入了沉思。洞裏的溫度越來越低了,鍾大人抬頭向上,隻見天如井口,一線居中。不知從哪裏刮過來的一絲冷風,似乎鑽進了鍾大人的肌膚,讓他禁不住地發著抖。
地洞愈往下愈是陰暗,慢慢地,知縣鍾國棟就給適應了周圍的黑暗,借著火折微光,他發現四周洞壁不是十分潮濕,還好像被巨物拍打過,再探身下望,漆黑一團,深不見底,一絲涼意從心底升起,恐懼彌漫了心頭,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是不想當逃兵,他要勇敢地去麵對一切。
竹筐子仍然在下落,那一個多的時辰,漫長如幾個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