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之繪之(1 / 2)

一夜無話,第二日李定襄醒來,李常載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裏,迎麵隻見胡祈年走了過來,李定襄用冰雪擦了擦臉,胡祈年便跟著他,李定襄走到哪裏他便跟到哪裏,李定襄忍不住道:“老胡你跟在我屁股後有什麼企圖,現在爺身無分文,推背圖也給送人了,你跟著我可什麼都得不到。”

胡祈年一笑:“經過秦鳳樓那一場,大家也算有了交情,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李定襄慢慢伸展身體,整個人似乎完全清醒過來:“我不管你什麼身份,在我這裏你就是老胡。”

胡祈年道:“我是你母親嵬名策的手下,嵬名部落的披甲奴,也曾是鐵鷂子軍中一員,萬人披甲勢不可當,俱往矣!”他重重一歎,剛想什麼,李定襄打斷了他的話:“我聽,契丹皮室軍當年也是滿萬不可敵,現在蒙古怯薛軍也是如此,大家都是滿萬不可敵,那到底誰更強些?”

胡祈年露出思索表情,道:“大約各有所長,好比戰國時候的魏武卒,步戰稱雄,晉朝北府兵,以一當十,唐時安西陌刀軍,以步破騎,而草原精軍騎射之術下無雙,鐵鷂子軍裝備精良,騎射也強,又擅長結陣步戰……”

就差直接出鐵鷂子軍最強了,李定襄道:“可見固國不以山溪,威下不以兵革之利,再強的軍隊又能如何,我勸你們早早馬放南山,回家享清福去,種兩畝田,養幾匹馬,何必腦袋拴到褲腰帶上,想什麼光複西夏?”

胡祈年不直接回答,反問道:“漢人有一句話,叫作倒持泰阿授人以柄,少爺可曾想過,鐵鷂子若就此解散,無異於自廢武功,生死操於人手,少爺以為呢?”

他道:“既然少爺到了,老胡也鬥膽上幾句,少爺現在的行為就無異於泰阿倒持,將自己置於險地。”

李定襄倒是有了興趣:“那我洗耳恭聽老胡你的高見,我是怎樣的泰阿倒持,又是如何授人以柄?你漢文比大多數漢人還要精深,怎麼不考慮開館收徒,做個私塾先生?”

胡祈年麵色不變,道:“少爺如今雖雲東家,王家商行一切卻由方正中打點,這算不算授人以柄?”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方正中乃王慶之親傳弟子,又是王家商行老人,如今王慶之亡故,自己並不是經略之才李定襄有自知之明,掛個甩手掌櫃名頭已經覺得累人,李定襄道:“我並不覺如何不妥,要是胡掌櫃早些日子出現,不定我會聘你為帳房。”

胡祈年心襯這少爺完全遊俠兒路數,要他打理也卻是難為他了,不過有些話不得不:“少爺可知道王慶之為何修道,以至於終身不娶,要知道你王家名門望族,但人丁始終不旺,王家上代,在長便是你父繪之公,在幼便是王慶之,你父遠走西北,剩下的便是王慶之,他要是修道去了,那王家豈不是要絕後,你祖父又能容他這般胡鬧?”到這裏一臉含笑,頗有揭人底牌的興奮。

胡祈年繼續道:“王慶之也是個風流人物,出身高門,長相也是不差,自然也是紅顏無數,自便與人定了親,兩家人互相往來,但及至成親前他也不曾見過對方,等到了燈籠高掛,親事在前,以王少爺的任性自然不情不願,對方是美是醜都不知道,這樣就要相對一生,這位爺便做了一件事。”

王慶之自雲修道去了,還真拜入名門,隨著他不告而別,這一門親事便成了鏡花水月,泡了湯,當王慶之洋洋得意穿著道袍回到王家,正因自己這一招興奮異常,便給王家老爺叫到了庭院,驟雨狂風一頓好打,王慶之家學淵源,武功委實不差,但是看著流淚揮鞭的老父卻無法反抗,被抽的死去活來,半夜醒來,滿的星鬥映入眼簾,原來自己還在庭院。

王家人如避瘟神,王慶之萬般無奈,原想一走了之,誰知遇到了王繪之,王繪之靜靜看著王慶之便道:“這一頓打挨得不冤。”

平時沉靜有度的兄長如此,王慶之便跳了起來,誰知王繪之又是一頓好打,隻揍得王慶之渾身是血,把他拖在了池塘側:“看看你自己,現在像個什麼?”

王慶之猶自嘴硬:“像個什麼還不是你打出來的,父親如此,大哥如此,弟便是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王繪之便將他丟入池水泡著,開始講起那日發生的事,王慶之一走了之,花轎到了王家遲遲不見丈夫,羞怒之下便割腕倒地,等人發現時,紅色的花轎中便留下一灘同樣猩紅的血液。

對方家中如何肯甘休,隻鬧個翻地覆,王繪之眼中依舊沉靜,仿佛事不關己:“父親便給文家老爺跪下賠罪,良久文家老爺才扶起父親,隻女兒沒有這個福份加入王家。”但正是這份沉靜的語氣,王慶之知道自己錯了。

王家與文家的婚約便不了了之,文家蒙此大辱,女兒雖然恢複過來,但身子卻異常虛弱,但畢竟文家女兒才貌雙絕,得知王家與文家婚姻泡湯,對於其他人卻未必不是一個好消息,若真讓王家與文家聯手,那便是更加強大的利益同盟,誰還能和他們對抗?介休文家,先祖便是當年朝堂叱吒風雲的文彥博,“為與士大夫共治下”更是名噪一時,成為無數文人執政信條,能夠分化王、文兩家許多人樂見其成,王家悔婚登門求婚者卻是絡繹不絕,最終文姐許給了一個方姓儒生,上人之資又是書畫雙絕,出身世家豪強,文老爺當即答應,隻是這一樁婚姻中未必便沒有政治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