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日
如果很多人一生或多或少會遇到坎兒的話,我則是直接生在坎兒上。這種處境就像是跨欄比賽的時候跨欄卡到了襠,不僅痛苦而且無比尷尬。如果不及早挺直你的……胸膛,然後用盡全力從欄上下來,很有可能等對手都跑到了終點,你還在上麵卡著。
我初中時是學校的年組第二,16歲去往北京大學參加“北大培文杯”比賽,獲得全國一等獎。本來等待著我的未來也該算有光明,但緊接著重度焦慮症等精神問題又把我逼到了角落裏。
從高中開始,我的生活隨著精神問題的出現大步邁向下坡路,而且是邁向一個九十度斜坡。
從年組第二到成為年組倒數第一的有力競爭選手,從一流本科大學到職業專科學院,從被迫退學,到複讀、再複讀…
這其中的反差就好比去醫院檢查身體,在等待結果的過程中暗戀許久的一個護士遞給我一封情書,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又告訴我給錯東西了,要給的是一個確認的絕症診斷。還沒來得及大哭,她又告訴我她有一個好消息。我忙問是什麼,她無比溫柔的,她知道一個殯儀館服務周到,而且提她的名字價格可以優惠。順便要我去那裏為自己準備後事的時候,把情書送給殯儀館的一個工作人員。
這個形容從一定程度來比較貼切。
而能在這個年紀就麵對這種處境,足以明我跨欄的確卡到了襠。
——因為這些精神方麵的問題,我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全身肌肉緊縮,頭腦無法進行深度思考,這就像是一輛燒汽油的車被加入大豆油作為燃料一樣,陷入了功能紊亂狀態。而且作為那輛汽車,我的感受也不太好,一種難以形容的瀕死感時刻折磨我。
這些亂七八糟的臨床症狀對於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來很難理解,就像是一個沒吃過某種食物的人要體會它的味一樣,文字所能代表的意思總是不能真正貼切地形容,並且傳遞它所包含的信息。
好在這本書不是醫學教科書,我這些隻是要來大致形容一下我所處的狀態。而如果要針對這種狀態打一個比喻,那絕對就是好比我在廁所裏用整個榴蓮蘸著臭豆腐吃。
而且這種精神問題不僅讓人難受,更重要的是嚴重影響我的腦功能,我的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對於出生於一個並不富裕的家庭的人而言,這對前途造成的影響巨大——情感也一直處於崩潰的邊緣。一輛車還沒正式上路,就先報廢了。而且精神問題作為醫學最棘手的問題之一,它沒有真正有限的解決方法。所以現在的情況是:一輛車還沒上路,就先報廢了,這世界上還沒有能修車的。
假如我不是這輛車,看到它這樣冒著煙停在路邊,一定不會再對這輛車抱有什麼幻想,不定還會趁著沒人,上去踢這輛車幾腳。
但是作為當事人,無論處境如何,都不應當放棄。
我就像是腿上被係著鐵球扔到了水裏,也許不管我如何掙紮,都難以改變隨時可能沉底的命運,然而我仍然要繼續掙紮。因為對於身處這種處境的我,掙紮就是我的使命。我堅信,隻要我一刻不停地在水裏手腳並做,命運之神終有一會眷顧我,腳踏七彩祥雲,一腳把我從水裏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