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不在的意思,不是離開了花間樓,而是死了。
一開始老鴇對這件事諱莫如深,隻咬牙芸娘是被有錢的商客贖身,跟人回了家鄉。但蕭寒鬆是誰?是在玄衣衛曆練近兩年的蕭大人,一眼便瞧出這老鴇是在撒謊,不過三言兩語就詐出了實情。
芸娘半年前被有錢商客贖身不假,可她並非自願,她手中還拿著蕭寒鬆送的竹簪,等著他回來替她贖身。
然而身為青樓女子,從來身不由己,那富商瞧中了她,開出高價買她回去當妾。哪怕老鴇知道她和蕭寒鬆那點關係,但仙凡到底有別,比起一個修士虛無縹緲的承諾,眼前的真金白銀顯然更讓人心動。於是一合計,收了銀子,讓商客強行將人帶走。
被綁上商船的芸娘,看到船離開碼頭,明白一切已成定局。她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個烈性子。當晚,那商客進了船艙,要強行和她圓房。芸娘心灰意冷之下,從頭上拔下竹簪,毀了自己容貌。
這商客眼睜睜看著自己花了大錢買的美人兒,變成了一張女鬼般的爛臉,惱羞成怒之下,叫來船上的幾個隨從將人狠狠糟蹋。
芸娘不甘受辱,乘人不備投了河。投河的地方正是湍流處,連個屍首都沒找到。
得知真相的蕭寒鬆悲憤欲絕,拔出雁翎刀,差點屠了整座花間樓。但也隻是差點,他是修行之人,還是玄衣衛百戶,管不了凡人之事,他能斬妖除魔,卻不能隨便斬殺凡人。和一個凡人女子私定終身,已經是壞了道心。
最後隻能攥著那條一直帶在身上的絹帕,大哭了一場,失魂落魄回了山門。
野雞山門出了個玄衣衛百戶,是不得了的事。周邊大大門派,三兩頭來攀關係。以前門可羅雀的門派,變成了門庭若市的香餑餑。瞎眼師父和瘸子啞巴傻子師弟們,終於過上了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這是蕭寒鬆少時的心願,如今終於得以實現。
隻是他埋在心中的另一個心願,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了。
玄衣衛公務繁忙,蕭寒鬆隻在山門待了三日,便得啟程回京。路過石溪鎮時,得知鎮上發生了一樁大事,大概半年前開始,每隔幾日,石溪河上就會發生一次貨船傾覆商客落水身亡的事故。
以往這種事也並非沒有,但一個月落水好幾個,卻是前所未聞。
一開始鎮上的人和過往商客隻當是意外,但次數多了,便開始覺得不對勁,懷疑是妖邪作祟,也來過好幾撥術士,可惜都是無功而返。
鎮長和鎮上幾個大戶,攔下準備返都城的蕭大人,讓他幫忙降妖除魔。蕭寒鬆管不了芸娘被老鴇和商客逼迫跳水,可遇上妖邪之事,卻不能不管。
那妖邪顯然是個厲害的,蕭寒鬆在石溪河上搜尋了兩日,也沒搜到氣息。直到第三日的月圓夜,他化身商客坐著一艘船,路過石溪河流向外界的湍流,船隻忽然被一股力量掀翻。
一個披頭散發的邪祟從水中竄起。
蕭寒鬆拔出雁翎刀,與那邪祟對上。這邪祟乃活人成妖,戾氣極重。但蕭百戶畢竟是蕭百戶,幾個纏鬥之下,那邪祟便露了頹勢,趕緊往水下逃遁。
蕭寒鬆豈能眼睜睜讓一個作惡多時的邪祟從自己手下逃走,他毫不猶豫祭出殺招,雁翎刀破空直下,將邪祟身體刺了個對穿。
那沒來得及逃走的邪祟,重重倒在已經進了水的貨船甲板上,發出一聲女聲的呻/吟,露出淩亂黑發下一張麵目全非的臉。就在蕭寒鬆上前一步,張開手掌準備拔出雁翎刀時,忽然看到從那邪祟身體裏掉出一樣東西,滾落在地上。
月色下散發著幽光的竹簪,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親手給芸娘打製的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