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時節,山川萬裏皆是銀裝素裹之盛景,平靜的湖麵結下層層厚冰,柳絮般的雪重重砸在湖麵上。
竹林峰上,偏僻隱秘的山洞中,衣裳單薄的樂正驕靜坐在火堆旁,他費盡千辛萬苦才救回來的少女仍舊昏迷在側。
北風起,少女的咳嗽聲緊隨其後,樂正驕連忙撿起鬥篷蓋在了她身上,盡管上頭染了血汙,卻不妨礙它禦寒。
在紅色的映襯下,少女本就不俗的容顏更顯嬌媚,礙於臉上那幾道淺淡的傷痕,看上去少了幾許活力。
良久,意識逐漸恢複的少女輕歎了口氣:“拖累驕兒與我一同受苦,我心中深感愧疚。”
一夜無憂,重新燃起希望的樂正驕連連搖頭:“我們都不會有事的!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必定護你周全。”
聽聞此話,少女猛的將頭轉了過去:“你是傻瓜嗎?事到如今,你最該保全的人是你自己!不應該是成為棄子的我。”
一番沉寂過後,樂正驕才敢向少女看去,“你受了很重的傷,必須有人在身邊保護你。”
少女的右手持有一柄閃爍著金光的短劍,她的肩膀、胸前、腰腹、後背及大腿處均布滿了短劍饋贈的傷痕。
每一道傷痕,看上去都觸目驚心。
在少女昏迷期間,樂正驕數次嚐試從她手中取下短劍。隻因少女將其握的太緊,樂正驕怕傷到她不敢過多用力,隻得以失敗告終。
如今瞧著她眼中僅有此物,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緊張隨即傳遍全身。
此短劍名為“削靈”,誰也不清楚它的來曆,隻知此物不可輕易碰觸。
一旦割破人的血肉,則會減弱修仙者的修為與靈力。若是插入心髒,不但畢生所得會依次消散,修仙者也將麵臨魂飛魄散,永不入輪回之苦果,前世今生皆成虛妄。
數百年來,無一例外,玄門百家對其避之不及,從未有人敢似少女這般將其緊握手中。
隨著時間的流逝,少女出其不意將手下移,嬌嫩的肌膚才一觸碰劍身,成串的血珠便開始向下滴落。
伴隨著“啪嗒”聲,一點點滲進泥土裏。
樂正驕於驚恐中慌了神,不自覺向她伸出了手:“禕禕,乖……把它放下,不要做傻事。”
少女沒有在意對方的勸告,而是兀自掀開鬥篷看著自己被血浸染透的身體,她知道樂正驕為了救她定然消耗了不少靈力。
心中暗道:“如今我就像人人喊打的老鼠,玄門百家不會放過我。我活不成了,驕兒卻是如何也不能被我連累。”
想著這些,少女緩緩合上了雙眼。
同一時間,樂正驕悄然舉起手臂快速劃向洞口,藏在袖中的飛鏢於刹那間彈出,原本該落在“敵人”身上的武器,被泛著藍光的戴勝劍劈成了碎片,成了廢鐵。
腳步聲由洞口逼近,直至看清來人麵目,樂正驕懸著的心才安定下來。
此人正是戴勝劍之主周蘇墨,亦是少女相濡以沫的愛人。
樂正驕才要開口,一抹慌張無措的神情便顯現在了周蘇墨的臉上,溫柔又拘謹的呼喚結束,他才敢小心翼翼的蹲到少女身邊,眼淚頃刻噴湧而出。
一陣難以抵擋的劇痛從少女的胸口傳來,削靈的劍身盡數沒入心髒,握劍的手便是在那一瞬間沒了力氣。
少女自頭上卸下一枚發釵塞進周蘇墨手中,努力支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卻因牽動傷口而吐出一大灘血,整個人也愈發虛弱。
血濺在了周蘇墨的衣裳上與臉上,勾出他眼角一抹心疼之色,欲要撫摸下對方的臉頰,少女卻拚盡最後一絲力氣躲開了他:“請你不要碰我。”
將手收回又輕歎了口氣後,周蘇墨麵無表情的問道:“你就當真這麼不想活嗎?”
少女的氣息越發微弱,一雙眸子卻透露著堅毅:“魂飛魄散,是我唯一的心願。”
強行憋回了呼之欲出的眼淚,周蘇墨強忍著悲痛再次向著少女伸出了手:“你竟也……舍得我……”
感到疲累的少女任憑眼淚流淌,動了動嘴唇沒有出聲,這輩子所有的遺憾與後悔都被咽了回去。
眼前的光亮在一點點減弱,她已經做好了迎接黑暗的準備。
被削靈刺中心髒的人,修為和靈力都消散的很快。一個對人間期望盡負的少女,生生世世再不用來人間受苦,算是一種解脫。
少女的身體愈漸透明,很快便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見。僅餘一枚金丹浮在空中,代替它的主人與紅塵做最後的告別。
“哐當”一聲,削靈就這樣掉落在周蘇墨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