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說起來很快,但在野獸出沒的叢林中孩子們都是充滿危險的。也是在那一天,他再一次遇見了自己的導師杜宇,他正坐在裁判席上,悠哉的喝著茶。
很想問問他為什麼,葉無痕最終還是忍住了,導師說,他們沒有發問的權利,隻需要服從。
杜宇看到了他懷裏抱著的小兔子,一句話也沒說。
接下來的訓練更加嚴苛,導師們設計的機關一環扣一環,一不小心觸發就會死,他親眼看著一個孩子死在了連環箭陣之下。
訓練場中開始有傷亡,每一天他都忐忑的過,不開心的時候他還詛咒過,後來就不了,因為他完全沒那個精力。
一天天的恐慌,隻有在回到那個小屋的時候他才會真正放鬆一點,每天訓練再累,他也不會忘記給自己的小兔子找點菜葉,然後露出一個會心的微笑。
熬過了很多艱辛,他默默的承受著,直到那一天,導師說他們的功課差不多了,而接下來,他們要麵對的,是人。
會說話會痛苦會笑會鬧,跟他一起訓練的少年!
要他們生死相博,兩個人之間,隻有一個可以活下來。
雖然他們平常都各自訓練自己的,但畢竟是一起成長起來的孩子們啊!
導師夢魘般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影龍衛不要多,我們隻留精英,一個以一當百的存在。當然,你們也可以不出手,引頸受戮也無可厚非。最後,這是命令!”
那天的夕陽拉的很長,訓練場上是少年們聲嘶力竭的呐喊,他們就像野獸一般,用手抓,用牙咬,膝蓋頂,用盡自己全部的力氣,要治對方於死地。
那是葉無痕第一次殺人。
當導師說出“這是命令”這句話的時候,此事就已經沒有了回轉的餘地。
血濺在他手上的時候他是恐懼的,但慢慢的,他麻木了,因為殺的人實在太多了,他根本沒時間來恐懼。
原來習慣也是那麼可怕的東西。
那一年,葉無痕十一歲,在這個訓練場中的少年,也隻剩下了二十個。
他們通過了最終的考試,而他是第一名。
那天晚上,杜宇來找他,稱讚他做的好,還帶了好酒好菜,他低頭,幾年的生疏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
“無痕也長大了啊……”杜宇這麼說著,撇了眼角落裏的小兔子,突然把籠子提了起來,小兔子驚恐的亂竄,葉無痕緊張無比。
“無痕你的準頭也很好了吧?來,殺了它。”杜宇的手指了指籠子裏的小兔子。
“不。”葉無痕想也不想,堅決的搖頭。
杜宇臉上閃過一抹不悅,不過很快被壓製下去,繼續很柔和的說:“允許你這次僭越,現在,我命令你,殺了它!”
這麼多年了,葉無痕也明白“命令”兩個字的含義,他根本無法拒絕,否則,迎接他的將是嚴苛的責罰。
“杜導師,我求你留下它,這麼多年,是它陪我過的。兔子的生命不會很長,它或許很快就要死了呢……”
葉無痕跪在地上祈求,在這冰冷的世界裏,請留下這最後一抹溫暖。
杜宇沒有再說話,伸手敲了敲桌麵,頓時衝進來兩個黑衣人,架起葉無痕就走。
對他們這些人而言,之後是要成為保護皇室的一把刀的,而違抗命令對他們來說是重罪,不管是什麼樣的命令。
那是夏天,溫度很高,他卻被裹上了厚重的衣服,跪在石子路上,小腿處壓著一塊石頭,想站都站不起來。
很高的溫度,一個下午他就被冷水澆醒了四五次,膝蓋是已經麻木的灼痛,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嗓子幹的要冒煙了。
他要死了嗎?
腦子昏昏沉沉的,恍惚間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了他麵前,擋住陽光的那一點點影子也那麼珍貴。
“無痕,決定好了嗎?是要執行命令還是繼續?”
溫柔的聲音,卻好像要把他打入地獄一般。
杜宇捏住他的下巴,讓他抬頭看他,陽光閃耀著,一切都顯得那麼遙遠。
最後,他慢慢搖頭。
杜宇冷笑:“麵對一同訓練的同伴都能痛下殺手的你,居然為了一隻小兔子反抗,這算什麼呢?人不如物?無痕,我看你撐到幾時。”
後來,他癱倒在地上,宛若一團沒有生機的死肉。
當杜宇再一次來到他麵前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屈服了。
當年是他從野狼嘴裏救下了小兔子,卻保不住它。
小兔子在他眼前失去生機,他也昏了過去。再次醒來杜宇在他床邊,喂給他一塊肉。
食物,竟然是那麼好吃的一樣東西。
“好吃嗎?”杜宇問。
他漠然點頭,心中最後一點溫存徹底消失了。
“看來你養了它那麼多年,也不是沒有用處。”杜宇笑著說。
葉無痕大驚,盯著那碗肉,難道……
一股惡心反胃的感覺湧了上來,他臉色蒼白的可怕,杜宇塞到他嘴裏一顆酸糖,總算把那感覺壓了下去。
“別吐哦,吐了的話要你吃一個月的兔子。來,把它吃幹淨。”杜宇把碗遞到他麵前。
當他含淚把那碗兔肉吃了的時候,杜宇微笑的摸摸他的腦袋,說:“乖,記住了,影龍衛,絕不允許不從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