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樺問:“怎麼突然問起他?這小子又搞事情了?”
金友道:“那倒不是。可這小子活著,不能不把秘境裏頭的事情告訴家裏人吧。到時候,你說,武家會不會把武大哥一家人認回去?白大哥,都是自家兄弟,我心裏有什麼說什麼了,咱們身負機密,一旦散開了,到哪兒都是麻煩。我信武大哥不會害咱們,但也不想秘密被人知道。你懂我意思吧?”
白樺懂的,眉頭微蹙,斟酌道:“武長庚當家,為了自己的地位穩當,我覺得,他不會給武兄弟一家人返回威脅他的機會,多半不會透露秘境中事的。”
金友道:“可雲昭侄女小小年紀成就築基,好多人都知道了,武家老太爺早晚也會知道的。當年他看不上這個孫女,現在難道還看不上?武老爺子也不過築基,這麼多年了,也沒聽說他有什麼長進,估摸著,再過幾年該老死了吧。不管怎麼考慮,把這個孫女接回去,武家都沒壞處。”
白樺捏著下巴,眉頭蹙得緊了一些,看著金友道:“先不說雲昭侄女,就說武兄弟,四靈根資質,什麼都缺,趕上了什麼都不缺,靈根資質比他好的武長庚。長孫是煉氣九層,未來可期,眼下的當家人也就那樣,成不了氣候。武老爺子但凡不糊塗,也得將人拉回去。”
金友攤手道:“到時候,咱們怎麼辦?發家致富路可就仗著雲昭侄女呢。他們回了武家,可就沒咱們什麼事兒了。”
白樺皺眉不語。
金友的話不合適,也不好聽,但事實就是這樣,白樺出於私心,真的不想看到武長卿一家再跟武家聯係緊密。
沉吟一會兒,白樺對眼巴巴等著他答複的金友道:“現在說這些無用,等看到雲昭侄女安然無恙回來再說吧。”
被人掛念著的武雲昭此時此刻在何處呢?
她正在茫茫大海上飄蕩。
武雲昭盤膝而坐,雙手托著下巴,無聊得看著眼前的,一望無際的蔚藍。
在她的身下是臨時的坐騎----巨蟒。
巨蟒已經暴露了身份,能吐人言。
武雲昭便與他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武雲昭微感驚訝:“你居然不姓顧?”
巨蟒解釋道:“我們家兄弟姐妹多,我們爹懶得給我們起名字,讓我們自己喜歡哪個姓氏就選哪個,不用姓氏也成。反正在家裏,我們都是按著數字叫的,名字用不上。”
武雲昭道:“我的天,還是個大家族!”
巨蟒不知武雲昭對他和顧潛山的身份和關係隻是猜想,誤以為這位聰明的嫂子掌握了一切,在為哥哥同情的同時,為了保住以後自己的好日子,表現十分順從。武雲昭問什麼,他就答什麼,完全不想一想,武雲昭是在套話。
巨蟒道:“我們家人很好相處的。”心說:“嫂子你一定不要有壓力。妥妥好人家,安心嫁吧。”
武雲昭又道:“哎,你為什麼選姓雲啊?”
巨蟒道:“我們幹爹姓雲。幹爹對我們很好,索性,我就用這個了。”
武雲昭進一步了解,除了親爹外,還有幹爹。連姓氏都要用幹爹的,由此可知,這位幹爹的地位舉足輕重。她決定,以後碰上了,一定要好好對待,絕不能冒犯了。
武雲昭又道:“你哥太墨跡了。他一直這樣嗎?”
她東問一句,西問一句,似乎是想到什麼就問什麼,很隨意的,沒有目的的。
巨蟒又老老實實道:“他也不是墨跡,就是顧慮多,怕被拒絕什麼的。”
武雲昭道:“他不試試,怎麼知道會不會被拒絕呢?”
巨蟒道:“那一直不被拒絕就代表還有機會唄。”
武雲昭笑道:“你這理由還挺對。對了,你呢,有心上人沒有?”
巨蟒道:“我不著急。等前頭的哥哥姐姐們都找到了再說吧。”
接下來的時間裏,武雲昭繼續跟巨蟒東拉西扯,摸清了顧潛山背後所有的事情。
巨蟒渾然不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得意洋洋地將哥哥出賣個幹幹淨淨。
傍晚時分。
他們穿過被夕陽染成金色的粼粼海麵,終於踏上了陸地。
武雲昭道:“辛苦了。”一揮手,將巨蟒收入空間,辨別方向後,向“家”的方向趕去。
月上中天。
海風習習。
武雲昭望見了燈火未熄,室內明亮的家。
在那裏,那間小小的,樸素的屋子裏,有武長卿和林音,一個名義上的父親,一個名義上的母親。
隻要她重新邁入那道門,她就能獲得爹娘相伴,使這個家庭完整。
然而,她知道,這一切都是暫時的。她的離去是必然且就在不遠的將來。
那麼,她還要不要邁進去,結束這一次短暫分離帶給武長卿和林音的痛苦,為下一次分離之苦的到來埋下伏筆。
她,作為一個具有虛假靈魂的女兒,有沒有資格接受,享受武長卿和林音的愛意呢。
無緣無故消失的修士太多了。她要不要成為其中一員,就此消失在他們的生命中呢。
就此打住,隔斷親緣是不是比較好呢?
她忽然駐足了。
影子不成形,圍繞在她的腳下,黑漆漆的一團。
武雲昭想到異世的瀟灑的父親和根本沒有見過麵的母親。
她又想到二十幾年的單親的生活。
她想家是什麼。
她對家到底有什麼期盼。
她的出生,使兩條生命結束,使一個家庭破碎。
她知道,稚子無辜,無人能控製自己出世還是不出世,錯不在她,但冥冥之中,她與這些事情,永遠脫不了幹係。
如果這算是一種罪的話,她是帶罪出生,負罪出生。
她也知道,親生父親從來沒有虧待過她,給了她足夠的愛與關懷。
她過得不苦。
但迥異的家庭結構讓她無法真正接受曾經的家是個家。
小時候,也就是在那個世界中,當下的這個年齡,十一二歲的時候,獨立意識還很模糊的時候, 每當她看到父親身邊的那些形形色色,男男女女的情人,她會擔憂,父親會被其中某一個人迷住,然後,將她拋棄。
當時的她是戰戰兢兢的,猶若飄萍的小女孩。
她聽過很多朋友和同學所描述的家庭生活。
她認定自己的家不是家。
她無法對居住的房子,所處的生活產生歸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