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中的城市顯得如此的靜謐安詳,脫離了白天的喧囂,隻剩下了穩重,沉默,和類似於中年男人的深沉和孤獨,半邊的天際已經開始漸漸有著黑暗彌漫過來,層層的燈火紛繁如同星河一般閃耀,如同黑夜之中的精靈一般。
與阿虎來到這裏的時候不同,當時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時候,二月份剛過完春節,不僅僅是東北的寒風冷冽,江南也遍是刺骨的濕冷,那種冰寒的空氣仿佛能夠直接鑽透阿虎穿那本就並不如何穿的如何厚實的衣服,絲絲浸入骨髓之中,雖然阿虎的筋骨一向自認為不錯,但當時的冷意他還能夠回憶起來,一那種味道,早已經深刻入靈魂。
而現在,不僅僅是南方諸省,京城之中也早已經流傳開了這個男人的傳說。
陳炘堯,那個偏執恪守底線到骨子裏的男人,三十年,對於一個人來說算是小半輩子,對於一個沒見過天空有多大的井底蛤蟆來說亦是如此,或許一輩子也是如此,三十年一百年又有什麼區別呢,幸運的是,那個當年陳家村的刁民走出了山寨,並沒有變得泯然眾人,也沒有為了去去的蠅頭小利丟失了做人的底線。
他到現在還是始終銘記著老爺子臨走的時候對他說的那句話,“做得了狗才能夠做得了人,到什麼時候都要對自己忠誠,阿虎,這輩子你可以對不起任何人,對不起我這個糟老頭子,就是別對不起自己,別對不起生你的爹娘和養你的天地。”
“想什麼呢?”
納蘭雙手搭在橋邊欄杆上,扭頭對著身邊的阿虎問道,在一襲深藍色旗袍的包裹下,身材玲瓏有致,盡管隻有一個背影也足以引得不少過路的行人紛紛駐足,這等尤物,自然走到哪裏都是焦點。
兩人所在的這個地方叫做深圳灣,這座八十年代還名不見經傳的小城市現在正在以一種蓬勃的速度發展著,隱隱有了進入一線城市的勢頭,在此地不隻有他們兩人,阿虎的小團隊幾乎也都在此,隻不過此時憑欄遠眺的也隻有他兩人罷了,作為現在真正的商業巨梟,阿虎自然不會放過這塊吃蛋糕的機會。
“沒想什麼,可是能老了吧,越來越喜歡發呆了......”
阿虎笑了笑,回身望著漸漸有著小肚子挺起來的小語,笑容浮現出了一抹溫暖欣慰。
“哥,快過來吃,這些肉都烤好了。”
李墨興奮的招呼道,與沈虛幾個人忙得不亦樂乎,幾個小兄弟現在也轉眼變成了大人,也早已經成了獨當一年的人物,隻是麵對著阿虎,他們從來都是隻那些小孩子。
“給你們嫂子吃點,看把她饞的。”
阿虎笑著說道,緩緩地從口袋之中抽出了一根煙,點燃之後深吸了一口,眼中陡然落寞,心中漸漸有著心事浮現上來,瞬間沒了興致。
兩年前富貴帶隊出任務打擊恐怖分子,二十幾人從內蒙古邊疆出發至今杳無音信,兩年軍方震怒,一些大佬的掣肘也絲毫不起作用,阿虎也無時無刻不在派人尋找,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阿虎知道,希望太小了,那時候阿虎哭的撕心裂肺,幾度暈了過去,那似乎是他這輩子哭得最狠的一次,就連他的那個糟老頭子爺爺走的時候他也隻是有著幾滴眼淚流了出來,一眾人好言相勸,甚至門外無時無刻都有著救護車守著,就怕把自己獨自鎖在家中的阿虎會突然暈倒過去,七天沒吃沒喝,等他出門眾人見到那時候阿虎早已經身形幹癟,麵色蠟黃,嘴唇也早已經幹裂有著血絲滲出,渾身就靠一口氣吊著,那場景,在場的眾人無一不記憶猶新,甚至是刻骨銘心。
......
“走吧,回去吧。”
天色漸晚,一邊作為大姐的納蘭對著眾人笑道,她知道阿虎在想什麼,所以一直也不敢打擾他,隻是現在才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
“嗯。”阿虎點了點頭,慢慢的站起身子,望著納蘭的一瞬間麵色便恢複了原樣,擠出了一抹笑意,隻是那種落寞並沒有揮之不去。
幾人眾人見狀,就連一向話多的豹子也沒敢多說話,向南則是安靜的抽著煙。
“阿虎。”
就在此時,一聲粗獷的笑聲響起,帶著些許的憨味,阿虎陡然一震,淚水湧出,這十幾年養成的堅韌瞬間崩塌。
緩緩扭頭,昏暗之中,一個如同鐵塔般的身影慢慢走來,月光之下那堅毅冷冽的臉上突然擠出了一抹笑容,相當違和,這一聲輕喚就如同二十多年前他們蹣跚學步在老頭子的老竹搖椅之前,那一年,一個五歲,一個六歲......(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