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東京奇譚 3(1 / 1)

但她確確實實地向我飛奔而來,就如同我開始飛奔,沿著鐵軌瘋般想去到盡頭,想去到她的那一邊世界的一樣。時間漫長地幾乎衝淡一切,也包括我對椛的依戀和不舍。我清楚地知道她死了,十年前死的,精確到時分秒,十年前被埋的,我親眼所見,由不得不信。此刻的她,是不存在的,連同她的周圍也染上虛幻的氣息。

扭息地如灰色氣息。沒有地之分,霧靄中隻有淺木的輪廓開始清晰,其餘風景開始後退淡化成無機質的背景。

我揚起臉,飛快環視四周。我現在哪裏?東京?目力所見,看不見東京鐵塔的身影,也無所謂街區和建築。

一切都如被點著似的發出蒼藍的火焰,唯一的光來自上的十個太陽,如夢一般閃爍微光,不是誤認的是星星成月亮,是淡綠色的太陽,十個!以無名狀奇妙的的角度在旅轉互相纏繞,一個個如翡翠的貓眼冷冷看著虛界的我。世界好奇怪,像科幻電影一樣。盡管空燃燒著十個太陽,但一點也不熱,甚至底下的世界還被濃霧包裹而窺不清。

我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淺木椛,我一生最熟悉的人。她的臉上還掛著似有似無的冷笑,她這人偏向冷笑毒舌但是個熱心腸,和我驚人地合拍。我的所思所想一絲兒都躲不過她的眼睛,她了解我的敏感、我的孤獨,願意去理解關懷我。當我一個人從大阪來到東京求學時就遇到了眼前的人—淺木椛,土生土長東京人,什麼浪漫愛情故事,什麼驚地駭鬼神的生離死別,我在落滿櫻花的春夜,在兩人緩步走過的點點路燈下可麵帶微笑地:“執子之手,與子老。生死契闊與子成。”母親是中國人,我自然會中文。當然我對女生這種話還是第一次。臉紅得緊。

淺木椛略側著頭,仔細地聽著我的每一次發音,但她嫵媚地笑笑,看著我輕輕搖了頭,表示她沒聽懂。

昏黃的燈下樓花消融在夜空,椛輕柔的頭發像黑水晶耀熠生輝,閃著近乎澄清透明的光。自然,我用中文的表白,本土RB人椛根本聽不懂,所以我才敢大膽表達心意,若是用日文複述,打死我也不會的。我就是這麼害羞的人。誰也不強求,那時的我們不必像這樣疏遠,想在身旁就靠近,不想話就沉默。誰也不強求誰。記得她喜歡麵無表情喊我“阿薰,阿薰”,她倔強地喜歡梔子花有不喜歡櫻花。實話,我所關於她的回憶已經所剩無幾了,隻剩片段,破碎、蒼白地重湊不回一個完整的淺木椛,恐怕當我回到大阪後,淺木椛就再也沒存在過,明明那麼鮮明地存在過也會被世界殘酷地遺忘。

還穿著淺紅的高中製服的椛,碎花的短裙前後搖擺,空氣蕩散梔子花香。十八歲的淺本木椛快要撲到二十八歲的我時,她的手要握住我的手之前,她被殺了。

一道光從虛無的那一邊突然顯現,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產物。周圍的世界趨於真實,連一粒塵埃都被看到浮散在空中。

一把漆黑的劍從她的後背貫穿。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時間就在手指尖與指尖相碰之前靜止,以一把命運之劍的形式割穿我與淺木之間的世界。溫熱的血濺滿我的臉,她的眸子開始渙散,鮮血汨汨地從胸口湧出。

我仍呆呆地不知所措,明明我離你很近,近到我可以微微感到你的呼吸。我歇斯底裏地咆哮,不停地掙紮,可風兒在細細地吹著。

一步也動不了,什麼也做不到。

那把劍!那把劍!誰幹的!在我的世界為所欲為!

《十價結界?碎壤破》

仇恨之火瞬間吞沒我,我像野獸受傷時發生嘶啞的怨吼,目眥欲裂。

剛剛建立的世界又山倒般坍塌,浮動的空樹仿佛風中搖擺的綠色火焰。十個綠太陽嘲笑我般快活地上下躍動。

一切都在燃燒,包括椛的身體和貫穿她筆直的劍,也包括我。。

你到底有多喜歡我?那麼想讓我活下來嗎?淡淡的如花香一般椛的聲音傳來。氣息在身後…

我猛地向背後轉去,為看見梔子花爛漫,灼灼開滿半個東京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