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山東戰役 五(2 / 3)

公羊先生一邊捂著嘴連咳了幾聲,一邊無聲地擺擺手,示意自己並不要緊,待平複下來後,他從榻上的小案取過一疊紙,對趙璋說道:“漢國末期,有泰山郡人士馬隆,任武威、西平太守,此人為抵抗羌人,命人造偏箱車,記載於《風後握奇經》,我曾粗略翻過該書,好在還記得個大概……”

趙璋聽得大喜,連忙接過,口中問道:“造出此物,便可不懼騎兵?”

“不能。”

公羊先生遺憾地搖搖頭,解釋道:“偏箱車,它好比就是可以移動的拒馬、鹿角,隻能用於抵擋騎兵正麵突襲,若地形狹隘處則效果更佳,但遠遠不到不懼敵人的地步……”

“如此也足夠了。”

趙璋歡喜地說道:“若今日楊其與公孫硯率軍來援時能帶上數百此車,又豈會叫那薛敖那般猖狂?……呃,我沒有指責先生的意思,先生莫要誤會。”

公羊先生不介意地搖搖頭,不過心中卻不是很認同趙璋的話。

畢竟偏箱車終歸是死物,是否能發揮作用,還是得看運用它的人,而今日楊其、公孫硯所麵對的,卻是晉國最精銳的太原騎兵,是足以與羌胡騎兵相提並論的精銳,又哪裏是憑借區區一些死物就可以擊退的呢?

經驗豐富的騎兵,有的是辦法可以可以對付這種戰車,哪怕使用這種戰車的人擺出方門陣這種無懈可擊的陣法,也未必就不能破解。

他向趙璋獻出偏箱車這種造物,無非就是盡人事,希望能增加幾分己方的勝算,或者說,讓己方的士卒在那群騎兵麵前減少傷亡,僅此而已。

至於憑此物擊敗那支騎兵,公羊先生可不敢奢想。

微微搖了搖頭,公羊先生繼續說道:“從明日起,我以為晉軍會加緊攻城,我方唯有死守,靜待雪至。……待過幾日天降大雪,渠帥便可以考慮南撤一事了。”

趙璋聽得一愣,皺著問道:“先生的意思是,叫我趁著大雪南撤?我不明白。倘若我等能堅守至冬雪來到,晉軍必退,介時我方就能得到足足一個冬季的喘息機會,又何須再撤退?就像先生所言,介時我方將陳仲的軍隊拖死在此處,叫濟陰、東平、濟北等郡的叛亂趁機做大,到那時候,那陳仲必然首尾難顧……”

聽到這話,公羊先生搖搖頭說道:“渠帥的考慮不錯,但有幾個問題,首先,區區一個冬季的喘息,就能讓我軍擁有抵抗陳太師麾下軍隊的實力麼?不,若今年無法將其擊退,來年開春後同樣如此,而糟糕的是,那時冰雪消融,晉軍騎兵得以再次露出獠牙,介時再想撤,就要多費一番工夫了。其次,我江東義師占據泰山、山東,已經嚴重威脅到了晉廷,觀那位陳太師的態度就不難猜測,他是無論如何都要奪回山東的,假若我軍不撤,那麼雙方的廝殺就將無休止地進行下去。……假如我軍能勝倒還好,可若是注定難以取勝,那又何必做無謂的犧牲呢?不如再次蟄伏,禍水東引,靜待太師軍疲憊奔走,再做打算。……其三,濟陰、東平、濟北的叛亂固然可以進一步削弱晉國,甚至分散那位太師的主意,但我等終歸不知其背後指使者,犧牲我江東義師,為其創造壯大的機會,寄希望於他們能重重打擊晉國……何不禍水東引,將希望寄托於我等自身?”

“原來如此。”

趙璋聽得心中徹悟,連連點頭。

而就在這時,又聽公羊先生說道:“大軍南撤,需有人留在臨淄拖延晉軍,在下願意留下……”

聽聞此言,趙璋大驚失色,連忙說道:“怎能將先生留下?”

公羊先生抬手打斷道:“在下已至該知天命的歲數,倘若我沒有料錯的話,我怕是很難敖過這個冬季了……”

“先生……”趙璋欲言又止。

其實他也知道,眼前這位公羊先生十幾年前帶著他堂兄弟趙璟的長子趙寅逃亡時,曾因在寒冬的河水裏凍了半宿而落下一身病根,後來那些年,每逢陰寒天便苦不堪言。

尤其是這些年,這位先生的身體情況每況愈下,終日每日藥食進補亦無濟於事。

終究,還是到了這個地步了……

深吸一口氣,趙璋沉聲說道:“我會親自護送先生南撤,先生可是我軍的智囊。”

公羊先生笑著擺擺手道:“與其再飽受一番逃亡之苦,在下寧可留在這間炭火燒旺的屋子裏……”

他的神態很輕鬆,仿佛根本不是在談論自己性命的話題。

看著這位麵如枯槁的先生,趙璋幾番欲言又止,最終勉強笑了一下。

但這勉強的笑容,並不代表他會將這位先生拋下。

次日清晨,陳太師果然再次舉兵攻打臨淄城,昨日不曾被摧毀的那些攻城戰車,再次出現在守城士卒的眼中。

不過相比較昨日兩軍廝殺慘烈,今日晉軍攻城的勢頭稍稍有所減緩,想想也是,畢竟太師軍的士卒也是人,他們尚未恢複元氣倒也不奇怪。

但即便如此,當日的攻城戰依舊激烈而緊張。

可能正是在當日看出了麾下士卒的體力不繼,隔日,陳太師下令全軍歇整,這總算是讓臨淄喘了口氣。

但也僅僅隻是喘了口氣而已,再隔日,也就是十月十九日,晉軍再次對臨淄城發動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