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晨曦第一縷日光照在烏瓦白牆上時,明水鎮的石橋下早已大船隻集聚,密密匝匝地擠滿了大半條河道。

雖還未大亮,沿河兩岸的早市上卻熙熙攘攘,到處都是人。路邊攤上箍桶的、編席的、補碗的,賣豬肉的、賣熏魚的、賣笤帚的等等,不一而足。吆喝聲長短相間,此起彼伏,其中一道清亮的嗓音最為悠長,還夾雜著幾分少年人的青澀。

“賣魚咯,今早剛打的魚——”

循著這聲音沿著青石板路向前走,兩邊俱是賣魚的攤子。

走到盡頭才能看見一個半大的孩子站在魚攤前,正在招徠著往來的人。

別家都是年富力強的漢子,或是膀大腰粗的婦人,也有幹瘦的老頭,但那都是大人看攤。隻這家是個虎頭虎腦的少年,皮膚黝黑,鼻梁上一道疤,看著不過才十一二歲。

他在麵前的地上鋪了張自家編的草席子,上麵攤著數十條張了口用草繩串了的大魚。旁邊幾個盛滿水的大木桶裏,還有十幾尾烏黑的鯽魚正在靈活地遊動著。

來人站在攤前,草席子上的大魚突然一個甩尾,飛濺的水珠嚇得旁邊的人一跳。

“呦,這還活著呢。”

虎生認出眼前這位是熟客,連忙問道:“您老來了,今要哪條魚?”

“是這條?”

“不是不是,是這條。”

順著熟客手指的方向,虎生手腳麻利地抓出那條魚來,放在砧板上按住,另一隻手抽了刀,準備將那條魚破肚去鱗。

那熟客一邊等著虎生殺魚,一邊看了眼四周,隨口問道:“你家妹今怎麼沒來呀?”

虎生一邊剖魚,一邊答道:“她來了,剛去那邊買根頭繩,留我在這看攤子。”

熟客在一旁看著他殺魚,突然道:“你這手藝不行,沒你家妹殺魚那股勁頭。”

這話虎生聽人得也不少了,他嘴笨,也不會什麼好聽的話,隻能撓頭道:“您放心,這魚一定給您刮得幹幹淨淨。要是刮得不幹淨,我就、我就再給您刮一遍。”

他一邊,一邊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明水鎮三麵環水,但鎮上這條河道裏的魚卻不多。

鎮上的人吃魚,反倒要從鄰近村子裏的人手裏買來。鎮上的住戶挑剔且講究,不願自己動手殺魚刮鱗。虎生和他家妹打便學會了殺魚,把一條魚處理得幹幹淨淨了再賣給人,手藝頗得好評,也招來了不少生意。

熟客看得出來,他手上的動作雖快,一看就是做熟了的,但還是差了點意思。

究竟差在哪裏,熟客也不好,但隻要見過他家妹殺過一次魚的,就沒人能忘了。

他頭一回路過這裏時,看見這坐了個六七歲大的女娃,正全神貫注地殺魚剖腹、去鰓刮鱗,一整套動作如行雲流水、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手腕上下翻飛,不過片刻的功夫,一條魚便被剖幹刮淨了。

熟客是在這鎮上開香油鋪的,家裏也有個女兒。上頭有三個男娃,隻得了這麼一個閨女,當掌上明珠一樣嬌慣著。如今八歲大了,讓她去街上打個醬油都要磨纏半,更別提讓她殺什麼魚了。故而看明家的女娃難免心中愛憐,常來照顧他們生意。

一會的功夫,虎生就把魚處理好了,用草繩串了係好,交到熟客手上。

“您老慢走,下次再來呀。”

熟客走後,接連又來了幾位老主顧。

虎生忙碌起來就沒停下,平日裏有妹幫著還不覺得什麼,如今就虎生一個人忙著稱斤兩、殺魚刮鱗,才不一會功夫,已是忙得滿頭大汗。

好不容易一撥人走了,虎生才能坐下來歇口氣,一邊擦汗,一邊心道妹不過去買根頭繩,怎麼還沒回來。

他正這樣想著,四周突然靜了一瞬。

虎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抬頭四處張望。

一轉頭,就見不遠處四個膀大腰圓的黑衣漢子簇擁著一個女人,搖曳生姿地向這裏走來。

那女人看著年輕,隻有二十五六的模樣,頭發燙了時下大城市裏最時興的波浪卷。眉目間帶著一股渾然成的慵懶,鮮紅的唇與雪白的膚色形成對比,有種讓人不敢直視的豔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