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起了當初曾經被養父沈言逼著讀書的日子,偷偷溜出來,跑到村東的小河邊去摸魚捉蝦,遇到原銘,最後原銘的母親和沈言先後尋來,夏氏高聲叫罵著,將小小的原銘夾在肋下帶回去,而她也被黑著臉的沈言帶回醫館。
沈言從來不打她,但是懲罰卻是難免。
而唯一的懲罰方式,就是將她關在一間小屋子裏抄書,抄各種各樣的醫術,抄不完不許出來!
邊朝著墨山村中走,沈衣雪邊朝著曆劫絮絮地將講述著她的童年,溫厚寬和的養父沈言,小小的,善良的原銘,憨厚卻又有些小聰明的原鍾,尖酸刻薄的夏氏,以及或者淳樸,或者愚昧,或者粗魯的村民們。
曆劫就安靜地聽著,腦海當中浮現出來的,卻是她被夏氏指著鼻子責罵,被村民五花大綁地扔到村後的破廟當中的情景。
村中積滿了落葉和灰塵的小路上,除了沈衣雪低低的絮語,就是兩個人輕輕的腳步聲,再無其他。一時間萬籟俱寂,仿佛天地間隻有他們兩個人。
曆劫的手,緊緊握著她柔軟的小手,心疼她當初遭遇的同時,卻又有種說不出的滿足與慶幸。
不知不覺間,二人一邊走,一邊搜尋著粉蝶兒,竟已經穿過村中的小路,走到了村中唯一的大街上。
沈言的沈記醫館當初就是開在這條大街上的,斜對麵就是原鍾的打鐵鋪子。
“那裏就是我前世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沈衣雪突然停下了絮叨的往事,抬起頭,看著曆劫,充滿回憶的目光當中,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淡淡的,幸福的哀傷。
“進去看看?”沈衣雪又問。
“啊?”曆劫楞了一下,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心卻是瞬間漏跳了一拍:這個丫頭,這是要與他分享她的童年,她的過往麼?這是否意味著,她已經從心底完全地接受了他呢?
心中有一絲隱隱的竊喜,似乎是生怕身邊的女子會反悔,忙不迭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後知後覺,她走在自己前方,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動作。
不過沈衣雪也沒有等曆劫回答,直接就伸手按上了那兩扇落滿了灰塵的木門,輕輕一推。
木門應手而開,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顯得異常刺耳。無數的灰塵落下,似乎要將裏麵的黑暗遮掩起來。
沈衣雪的眉頭微皺,並沒有急著走進去,反而低下頭,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她的手掌,細長,幹淨,晶瑩剔透如同於玉石雕琢,有一層即使夜色也無法掩映的瑩白光芒。
“丫頭?”
後麵的曆劫看不到她的表情,還以為她終於是近鄉情怯,忍不住開口輕喚了一聲。
沈衣雪沒有應聲,依舊還在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兩扇木門都被她推開,裏麵一團黑暗,曾經無比熟悉的,盛放著各種藥草的架子,櫃台,以及她前世的時候,返回來時在地上踩出來的腳印,統統都被黑暗吞噬。
那黑暗穠稠如墨,就連沈衣雪的目光也無法穿透。
曆劫走到了她身邊,一邊朝著門內看過去,一邊問:“怎麼不走了?”
沈衣雪將自己的雙手舉到曆劫眼前:“這裏,有人來過。”
那一雙瑩白如玉,夜色也無法掩映光芒的手掌,晃得曆劫有些眼花。他一把捉住,握在自己的掌心:“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