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為妖?
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學者大儒都有過自己的見解。有寫:人之所忌,其氣焰以取之,妖由人興也。人無釁焉,妖不自作。人棄常則妖興,固有妖。
又寫:人之假造為妖,物之性靈為精,人魂不散為鬼。地乖氣,忽有非常為怪,神靈不正為邪,人心癲迷為魔,偏向異端為外道。
考究之法早已失傳,考究之人亦無名姓記載。
太多的血與淚,生生將這個種族推向了人族的對立麵。在以先烈屍骨為基而建的禦北城,族群對立更為分明。
誰還會在意那句:妖則去其人,本是同源。
在這極北之地,想要來點野味打打牙祭,去處有很多。但是想要吃上一碗顆粒飽滿晶瑩的白米飯,那便隻能選擇鴻雁閣。
水稻這種作物喜濕喜熱不抗凍,這般矯情,也就南方沃土能服侍得了。
話這鴻雁閣的掌櫃夫人,本是南方遠嫁而來的一位世家姐,矜貴的身子骨哪裏吃得消北方白麵上頓接下頓的日複一日,眼瞅著珠圓玉潤的麵龐日漸消瘦。
這可把掌櫃的著急壞了,這紅燭羅帳前白頭偕老的誓言還曆曆在目。他一氣之下,愣是散盡家財,從官府的糧餉處買通了一個口子,求來一紙公約。
而今這全城唯一供應白米的酒樓已經聲名在外,能在二樓雅座包廂吃食的來客,非富即貴。
再這鴻雁閣的掌櫃,從便喜好讀書,對家裏祖傳的烹飪手藝卻無意傳承,兩次進京趕考均未有成績。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老掌櫃發了話,若是沒有做官的命,便回來做廚子。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禦北城的家家戶戶都知道,這掌櫃的還真不是讀書的料,進了趟京趕考不假,娶了世家姐為妻倒是真。烹飪講究慢工可出細活,多年之後,這鴻雁閣掌勺大廚手藝精湛,聞名遐邇,不少好吃之人,不遠千裏來這求食。
許是為了圓年輕時的夢吧,這城內書行當,全靠鴻雁閣一家撐起,包吃包住,者若是贏得滿堂彩,掌櫃的還單獨有賞。
這寒地凍站橋底下書可不成,隻怕故事未了,看客便沒了,人也就沒了。
一樓是散台,圍著書那台子,擺滿了四方桌和長椅,晚間忙碌時,人走在其中都邁不開腿。二樓的雅座窗戶也都對著那戲台,從雅座往下瞧,一清二楚。除那戲台之上,一樓吃客抬頭一望,隻能看見圍欄和明晃晃的紙糊大燈籠。
買賣一事,生財有道。
今二樓梅蘭竹菊中梅字號包廂一早便被貴人定了去,賓客未至,那各式各樣的涼菜就已經備得齊全,美酒飄香。
除了一條與後廚相連的樓梯用來上菜,二樓還專門留有供貴客往來的暗梯。
就在夥計暖酒的空當,便見一樓中央的高台上,一個中年男子緩步走到眾人眼前,一身長袍馬褂,派頭十足,不緊不慢對著前方鞠了一躬,算是答謝衣食父母。
緊接著便是醒目一響,原本熱鬧一片的食客們都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上回道,妖帝蚩尤旗下可是有百萬妖眾,而咱們的黃帝陛下就算求得了南方炎帝大人的增援,兵民相和也不過區區七十萬,就在這禦北城外,烽火狼煙……”
要論這書一途,倘若隻是見多識廣,在這鴻雁閣是吃不開飯碗的,單論今日登場的劉先生,口中所述的不過是人所周知的禦北一戰,連路邊孩童也能道幾句。
為什麼食客們如此叫好,就聽先生到書中兩軍交戰的激烈處,起身離開了那方桌子,藏身到了一旁的屏峰之後,透過燈光映出的身影,顯然也隻有一人一折扇而已。
就聽得開扇的一聲聲響,突然在場食客耳畔男子呼喊聲,兵械相爭聲,衝鋒戰鼓,號角一並傳來。
一句有我炎黃子孫在此,爾等妖人休想踏足中原半步,將滿場之人心中那股家國之氣,熊熊點燃。
何須詞藻,何用修飾。書本就是口語相傳,入不得文章。
體態豐腴的掌櫃夫人,指尖的算盤木珠上下翻飛,一臉的笑靨。
在一樓大堂東南角大聲叫好的幾人,正是張明一行。
一個個糙漢子都喝得麵紅耳赤,桌上橫七豎八滿是空空的酒壇。
今日一向滴酒不沾的弟吳陽濤,有如神明附體,舉碗便幹,逢人就敬,竟把幾位兄長中的兩名喝得不省人事。
周倉在一旁磕著瓜子,心裏想著這毛頭子也開始有了一分男子氣概,很是開心。
張明看瞅著未來舅子的這幅模樣很是無奈,簡直跟自己年輕時候一模一樣,被鬼迷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