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靈山上,夜幕將至。
一人舞劍,一收一放如行雲流水,輕巧至極,回環流轉。隻見劍柄於手中旋繞幾圈,長劍就手背至身後。
“赤尤,你什麼時候來的?”
少年持劍轉身,嘴角淺淺一笑,甚是靈動。
他一步步緩緩走來,白色雲杉衣擺輕搖,腰身纖細,風飄起腰間的銀鈴,卻無絲毫聲響。長發緩緩,膚色清冷,下頜與眉間一副仙風道骨的韻味,偏有一雙靈眸,笑時靈動,靜時雅致。
“蘇扶的劍術多有長進啊。”女子一雙冷眸,鼻梁高挺,膚若冰霜,持劍而立。
“若是你阿娘還在世,必定能教你更多。”
是啊,阿娘在多好啊。
七歲時他眼睜睜看著阿娘,被一劍刺死。
血淋淋的傷口、汙蔑的言語、眾人嘴角的笑意,仍曆曆在目。少年不由地握緊拳頭,嘴角自嘲似的一笑,隻是阿娘的臉一年比一年模糊了,他記不清,也摸不到了……
“都怪那該死的白帝,若不是他薄情寡義,你阿娘也不至如此……”
“好了赤尤!”
阿娘臨死前,一口血從腹中吐出,濺滿天子腳下的華靴。從嘴裏掙紮出最後一句話
“赤尤,塵世庸擾,帶阿扶回山,莫要讓他學我……”
一句話沒說完,就沒了氣息。
少年蹙眉,歎了口氣,旋即勉強扯了扯嘴角,眉眼卻遲未舒展。
“我明日想同師姐他們下山,你隨我去,可好?”
他一手拉住赤尤的衣袖,又怕被再次拒絕,指尖抓的越發緊了。
“不行!我向你阿娘承諾過,不讓你入世!”女子雙手環於胸前,麵不改色。清風拂過冷眸,葉落無聲。
“可如今妖魔四起……”蘇扶無奈,沒有再多說下去,他已經習慣了。
“你從十五歲開始,為下山之事就求到現在!怎的你忘記蘇塵她的下場了嗎!”
赤尤在一旁氣到直呼少年阿娘的名諱。她冷眼一撇,像是想起什麼傷心事,旋即緩閉雙眼,“況且,我也不想再下山了。”
語氣淩淩,句句誅心。
那個平常對他慈眉善目,還經常逗他笑的男人,不願稱之為父親的天下之主。和那些所謂的護國大臣。當庭嘲議,直言禍國殃民,個個都說阿娘是妖邪。可笑,甚是可笑。
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阿娘為護郎君,竟情願死去。天子眼皮都不眨,就眼看著為了她放棄師門的女子,被那醃臢太監一劍刺死。
阿娘,蘇扶實在想不通,為了一個連自己都不要的男人,為了一個隻保天下的所謂君子,怎就甘願離我而去。
“也罷……”
少年抬眉,望向林中遠處的霞光。靈眸失色,清冷至極。
他在魔靈待了十一年,卻從未離開過這山間。師姐們喜歡逗他,時常說起外界之事如何有趣、山下的妖魔如何猖狂。還會給他帶回來許多小玩兒意。
每每如此,他就會來求赤尤一次。
讓他下山究竟是對是錯,赤尤也不知道。
“這也不算入世,就是去捉捉妖邪,你且去吧。”
“當真?”蘇扶一驚,駐足回望“待我下山,定給你捉一厲害的妖邪來當養料。”
赤尤本是山中的一株蘭草精,得母親照扶才修成人形。隨母親一路風塵,看過許多事。
“你去吧。”
蘇扶一笑,靈眸如雪。他踏步而起,白色衣擺飄動,馭劍而行。
“我先回去收拾我的好看衣裳了,明日就上路。”
餘聲回環林中,一下就不見了人影。
還是和平常一樣,比女人還愛挑衣服。卻又不女孩子氣,眉宇下頜之間,生了一道仙人風骨。
“別忘了我的養料啊!”赤尤大喊,卻突然跪倒在地。
月影扶竹,黑煙纏繞,孤夜寂寂……
她眼泛紅光,蹙眉跪著,撿起一顆小石,迅速舉手一擲,一白兔慘死在地。
赤尤冷笑,“嗬!我也隻能整日以你們為食了,不要怪我,誰叫這魔靈的妖邪都被我吃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