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的龍王，簡直是無處不在啊。你親戚那麼多，隨便找一個投靠就是了，還需要住在這裏？”
雖然井裏的‘窯洞’有一個拉風的名字，叫做“水晶宮”，可惜又簡陋又狹小，一看便知是哪位最不受重視、最沒有能耐、最憋屈的龍王住的地方，和古代發配邊關沒啥兩樣。住在這裏頭的龍王，不被活活氣死也被同族人的眼光鄙視死，真是愧對‘龍王’這兩個字，人家《西遊記》裏的井龍王好歹還有幾樣寶貝，住的地方也比這裏寬敞多了。
“你和別人一樣都是人，為什麼不當做兄弟姐妹來相處，甚至還要勾心鬥角、互相傷害？”曲玲瓏反問道。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之複雜，任何一個大思想家都無法通過幾句話來揭示，人與人好起來的時候，遇到困難可以互相扶助，而壞起來的時候，弱肉強食翻臉無情，比惡鬼還凶。人類的曆史，其實便是人與人相鬥的曆史，死在自己人手中的性命，絕對超過了自然災害。
人禍之烈，一至於此。既然人與人之間可以如此無情，作為家族龐大的一員的龍族，完全也可以如此無情。
想通了這個道理，何建勳對曲玲瓏住到這個地方來反而不覺得奇怪了，她有難言之隱，所以才會流落至此，而自己作為凡人一個，又能為她做些什麼呢？何建勳向著頭頂看了看，發現拱形的屋頂吊著一盞小巧的青灰色銅燈，不過早就沒有燈油了，連燈芯也無，隻有一個漏鬥樣的底座用一根鐵鏈子掛在頂上。這無疑也是件古董，少說也有上百年的曆史，再看到這屋裏昏暗的燈光，何建勳想到一個主意，說道：“我想辦法給你拉根電線，給這裏裝一盞節能燈怎麼樣？”
“不用了，我平時不開燈的，這裏就這麼大，走過去十七步，走過來還是十七步，閉著眼也能知道該幹什麼。”
說得也是，自己真要拉一根線在這裏，又是在井裏頭，萬一漏電了可不是把人家給電到了嗎。既然人家不用燈也看得見，他道：“那我把燈關了吧。”何建勳為她著想，抬手就向放在石台上的台燈按鈕按去，啪嗒一聲輕響，本就不大明亮的燈光立刻熄滅。
何建勳馬上兩眼一抹黑，伸手不見五指，這才想起人家不需要燈光，可不表示自己也不需要。
燈光一滅，這孤男寡女的，不對，是孤男寡龍的待在一起，共處一室，這有多尷尬。人家好心帶自己來見識一下，隻是出於禮貌的待客之道，現在倒好，弄得像約會一樣，而且把燈也關了，這都是什麼事啊。
沉默……
片刻的沉默之後，二人都不知說什麼好，何建勳很想朝旖旎風月上思考，不過一想到對方力大無窮，隨時都能把自己像拎小雞一樣掐死，便不敢有絲毫妄想。他當然有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的標準，她可以溫柔可愛、小家碧玉，甚至刁蠻一些也無關緊要，但力大無窮、頭上頂著兩根犄角，甚至一張口露出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這絕不是自己喜歡的樣子。他甚至想到燈光之下的曲玲瓏十分可愛迷人，等燈光一熄滅，就會像被雨水淋到了一樣開始變化，便如白娘子喝了雄黃酒一樣，在床上變成一條可怕的大白蛇，許仙一看到，就嚇得魂魄出殼一命嗚呼。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是自己從小到大所見過的龍的樣子，還是另外一種形態？千萬別是那種舌頭吐出來三尺長、滿嘴口水、噴塗著難聞的腥氣的怪物，若是像霸王龍再世，那就糟蹋透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