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1)

群山重疊,煙霧繚繞。在群山掩映中,隱隱約約的露出來一堵白色的城牆,不時有穿著齊整的隊列來回巡視。城牆上插著紅白相間的旗子,上麵用行書瀟灑的寫著一個大字:墨。初秋的天氣,霧氣有些重。下人們低著頭匆匆忙忙穿行在內院和外院之間,不敢多言,偶爾能聽見一兩聲隱忍的咳嗽聲,也被很快的壓了下來。

“啊……”霜華院內有女子斷斷續續的叫喊聲傳出來,中間夾雜著穩婆焦急的聲音,“夫人,用力啊夫人,快了快了……”丫鬟們端著熱水進進出出,簾子被掀得劈啪作響。

墨延霆有些煩躁的在外麵連走幾步,“大哥,已經寅時了,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你說這……”伸手指著房內,又在原地來回走了幾步。墨延鬱坐在院中,聞言手緊了緊,“無妨。”話雖如此,眼中的擔憂之色卻一點也未褪去。

天漸漸的亮了。院中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墨延鬱有些坐不住了,站起來走到廊下,目光穿過厚重的簾子朝屋裏看去。墨延霆收攏衣袖,大步走過去與墨延鬱並肩站在廊下,“大哥,我這就去藥王穀把藥王捉來,無論如何也要保證大嫂的安全。”說完轉身就朝院外走去。

墨延鬱搖了搖頭,“不必了。”墨延霆轉頭,“大哥!”拳頭在袖中緊緊握起,不期然與墨延鬱目光相撞,卻見他目光中一片淒然,不由得上前兩步,“大哥?”

墨延鬱沒有說話,隻是抬頭看了看漸漸亮起來的天邊,嘴角劃過一絲苦笑,“天命啊。”墨延霆正想上前,卻見簾子一掀,穩婆已經抱著一個大紅的繈褓走出來跪在地上,麵上一片悲色,“堡主,夫人誕下小姐,已經……去了!”墨延霆一個踉蹌,“大哥……”已經說不出其他話來了。院子裏響起來丫鬟仆婦們有些壓抑的哭泣聲。

墨延鬱慢慢閉上了眼,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緩緩走到穩婆麵前,伸手將繈褓牢牢抱在懷中。繈褓中靜靜地躺著一個嬰孩,小臉紅紅的,雙手緊緊握在胸前,張著還看不清楚東西的眼睛看著他。墨延鬱小心的摸著懷中嬰孩的臉,隻覺得嘴裏一陣陣的發苦。過了半晌,墨延霆聽到他幾乎用喃喃自語的聲音說道:“以後你就叫墨七好不好?”

七,大嫂在梵音閣的排行就是七。墨延霆看著墨延鬱,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墨家堡是墨子一脈的嫡係旁支。墨家擅長機關和兵器製造術,早年被迫卷入皇位之爭。大秦廣招能人異士,重用了各個氏族的翹楚,終於用二十年的時間平定了天下。墨家嫡係幾乎被趕盡殺絕,隻剩下當時墨家老家主過繼給旁支的墨之遙勉強撐起了墨家。經此一役,墨家元氣大傷,在江湖中幾乎銷聲匿跡。朝代更迭,各地戰亂四起,大秦國分崩離析,被平定的各氏族紛紛作亂,割據中原。天下大亂,江湖中各大勢力迭起,沉寂了多年的墨家也重出江湖,在墨城建起了墨家堡。墨家堡地處堯山和漠河交界處,是沂南一帶的要塞。在前幾代墨家家主的苦心經營下,墨家堡終於成為繼梵音閣和修羅殿之外的第三大勢力。

上代墨家家主和墨家麒麟衛在修羅殿殞命的時候,墨延鬱隻有十二歲。帶著八歲不足的墨延霆,墨延鬱接手了墨家堡的事務,正式成了墨家堡的新堡主。在江湖各勢力中周旋良久,墨家堡總算穩定了下來,各大勢力也承認了墨延鬱的堡主身份。那個時候,墨延鬱十六歲。一切都步入正軌。兩年後,梵音閣閣主把自己唯一的女兒嫁給了墨延鬱。少年風流,郎才女貌,自是夫妻恩愛。唯一的遺憾就是,墨家堡堡主年近四十都未有所出。如今墨延鬱已經堪堪四十五了,隻得一女,堡主夫人也因此殞命,外界更是傳言紛紛。

想到這裏,墨延霆忍不住看了一眼墨延鬱。墨延鬱看著繈褓,目光專注。墨延霆有些不忍心的咬了咬牙,“大哥,七兒……”墨延鬱聞言歎了口氣,半晌才道:“罷了,我帶著她親自去梵音閣走一趟吧。”

“大哥,你真的相信天命麼?”墨延霆有些不死心,上前兩步大聲問道。墨延鬱緩緩看了他一眼,“家中一切就有勞二弟了。隻是可惜,珺兒的喪禮……”言罷目光空洞的看了一眼重重簾子後麵的床榻。

榻上躺著的女子已經閉上了眼,未施粉黛,臉色有些蒼白,麵容安靜,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容。墨延鬱站在原地失神地喃喃自語:“珺兒,你早就知道自己會死吧,可你還是拚上性命為我生下女兒。我如獲至寶。你放心,我這就送她去祁山。”言罷袖子一揮,“麒麟衛何在?”

院子裏立刻多出來十二個人,身穿黑色勁裝抱拳單膝跪地,聲音冰冷,“屬下在。”墨延鬱沒有看任何一個人,隻是背對著院子站在院門口,“墨家堡以後就交給諸位了。”言罷大步走出了院子,留下院子裏還跪在地上的麒麟衛們整齊劃一的聲音,“是。”墨延霆麵上一片悲色,追出去兩步又停下來,站在院中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