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骨的寒冷侵蝕著她的身體,明明正直這六月的暑,她卻仿佛如墜冰窟。
她的牙齒細微地打著顫,額間沁出細密的汗珠,眉頭緊緊的皺著,巨大的恐懼籠罩著她,如惡魔一般糾纏著她。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她睜開雙眸,眼前是華貴的床幔和富麗堂皇的大殿,她顫抖著身子,臉頰上還有未幹涸的淚珠。
“夜召國師”
空蕩寂靜的大殿傳來一聲突兀的話語。值夜的宮女打了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立即戰戰兢兢地應了聲是,隨後走出殿外。
國師匆匆來到殿內,蒼老佝僂身軀顯得有些匆忙。上前來一撩衣袍跪下:“參見陛下。”
“你來了。”她望著窗外的如墨月色陷入了沉思,漆黑的幕仿佛能把她整個人吞沒了似的。
怔愣間,這才恍然想起來她已經成為了這下的主人的,這皇位上的九五之尊。
她的身體已經一年不如一年了。便是有著靈丹妙藥吊命也是活不長久了。
“殿下可還是被噩夢日日夜夜癡纏,此妖物著實是不該留。”
老國師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樣式巧的玻璃瓶,瓶中赫然是一株晶瑩剔透的韶光草。
八荒有植,其名韶光。
韶光草可將人死後的魂魄儲存,她一直把這韶光草放於國師那裏,她愧對於他,一直無顏見他。
“陛下當年對那妖物如此用心,便是他已經死了,您也如此念念不忘,這足以表明您的問心無愧了,可為了她,您活生生把自己熬成個活死人,重病纏身,今夕也這般惦念。”
問心無愧?可她問心有愧啊。
噩夢夜夜糾纏她,就是讓他時時刻刻記得她們的曾經,她對她所做過的一切。
“把韶光草給我吧,孤想枕著她入眠。”她閉上雙眼,盡力抑製住眼眶裏的淚珠不讓它流下。
“陛下!”老國師渾濁的眸子閃過一抹悲戚,“您若走了,這萬裏江山可又有誰掌管。”
聞言,她輕笑一聲:“人終究是鬥不過的,意如此,多年來孤也為這浩瀚的江河大山盡心盡力,如今孤能感受到孤已大限將至,最後的日子,便讓我陪著她罷。”
“我在做出這決定的時候,就會想到自己有這麼一。”她喃喃,像是自言自語。
她無力的抬起手讓他退下,“莫再多言了,倘使江山無人繼承,那便……”
她思考著又輕笑起來,“我這一聲無兒無女,孑然一身,飄零無依,這都是報應,報應啊。”
“從族親中選舉一位有才幹之人,扶他上位吧。”她眼神仿若失了焦距,麵上不悲不喜。
老國師立即跪下,行了一個大禮,雙手把韶光草捧至她的眼前,見她接過,又鄭重其事的磕了個響頭。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空蕩寂靜的大殿傳來一陣聲音,陣陣回響。
這次的夢似乎格外不同。
不像是以往的那些妖怪和孤魂野鬼,她夢見了華翊。
在那片香氣馥鬱的薔薇園中,他身著紅衣,眉眼間盡是流光逸轉的風情。
她隻消一眼,便能沉溺於其中。
這個夢太漫長了,漫長到她不願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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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狂風大作,席卷著碗口大的樹幹帶起陣陣浪潮,寒風呼嘯著,一夜之間東臨所有開放的百花盡數枯萎,再不見任何生靈。
百姓都稱此為異兆。。
翌日一早,一縷陽光照進昏暗的大殿,隨著寒風而平添一分寂寥,本該散發著幽幽藍光的韶光草此刻已經成為一把枯死的爛草,而手握他之人,也已事無了氣息。
那一統東臨的女皇陛下,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