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語最終放下了筷子，心裏滿滿的酸脹。
蘇秉承的老臉黑著，隱忍不發。
而一旁的李芳瓊埋怨道：“當年我跟你的時候，你說你是個什麼？我懷著阿湛，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還跟你在鄉下吃苦受罪，我生阿湛的時候是早產，醫生在得知我連一次孕期檢查都沒做過時，甩了多少臉子給我看？！鄉鎮裏的小醫院，我兒子就那麼出生了，出生的時候，連個包被都沒有，還是隔壁床的大姐看我可憐，將小被子，小衣服給阿湛準備了一套……”
“你還有完沒完！”蘇秉承終於一拍桌子，將筷子甩在了地上。
蘇輕語和顧凝嚇了一跳。
顧凝下意識的保護起蘇輕語來，深怕蘇秉承酒後一個不慎，傷到了蘇輕語。
李芳瓊的眼淚很快流了下來，泣道：“你對我瞎嚷嚷什麼？我哪句話說錯了？！”
蘇秉承的老臉到底全黑，終於沉默了。
而這樣的沉默，也讓蘇輕語更覺得他是有話要說……
果不其然，
很快，蘇秉承從飯桌前起身，走到蘇輕語身旁後，停了下來，沉聲說道：“輕語，你跟我進來，我有話對你說……”
蘇輕語愣了愣，起身，隨著蘇秉承進了裏屋。
隻留顧凝陪著李芳瓊坐在沙發裏，聽著她沒完沒了的絮叨。
……
蘇秉承帶著蘇輕語進了蘇湛生前用過的書房裏。
這個書房設計的很別致，都是蘇湛親手完成的。
所有的東西都原樣不亂的保存在那裏，還有蘇湛閑暇時會經常看的一些書。
書本裏的香樟葉還留有香味，提示著蘇輕語他曾經看到了哪一頁……
看到這些，蘇輕語的鼻尖微酸，這個書房，自打蘇湛去世後，她第一次進入。
蘇秉承拉了椅子坐下，示意蘇輕語找地方坐。
蘇湛的書房裏平時不許別人隨便進入，也沒多餘的椅子，蘇輕語就隨便找了個蘇湛用來登高找書的矮幾，坐了下來。
有些低，倒也還算舒服。
蘇輕語抬頭，看向蘇秉承，開口問道：“爸，您找我有什麼事要說？”
蘇秉承看著蘇輕語，目光有些沉。
深吸了一口氣後，蘇秉承才開口說道：“輕語啊，有件事，爸一直不敢說出來，不過，這段時間以來，我憋在心裏快成了心病。你也知道，就你媽那個性子，我說給她聽以後，指不定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我是怕了她了……”
蘇輕語能夠理解，問道：“到底是什麼事？您不妨說給我聽聽……”
蘇秉承點頭，道：“我懷疑喬赫是我兒子……”
“這怎麼可能！”蘇輕語瞪大了雙眼，盯著眼前的這位老父親。
蘇秉承自然是理解蘇輕語的反應的，歎了口氣，道：“你先別緊張，聽我把話說完。”
蘇輕語木訥點頭，可腦子裏卻已經開始有些空白起來。
蘇秉承用大手擦了一下眼角，繼續道：“其實，我自打見他第一麵時，就有這種感覺，可我覺得這似乎又不太可能……我說服不了自己，沒法不去胡思亂想，你看，那孩子也對海鮮過敏，同我一樣……”
“可我哥並不是……”蘇輕語記得蘇湛是很喜歡吃魚的。
蘇秉承點頭：“這也正是我矛盾的原因，其實，最先是我和你媽商量著，看能不能認喬赫做個幹兒子，我們不用他侍奉終老，如果他願意，我們手裏10%你哥公司的股份，也是可以分一些給他的，當然，也許人家並不差錢……”
蘇秉承的想法讓蘇輕語有些錯愕。
蘇秉承理解的看了看蘇輕語，說道：“輕語啊，你不要多心，你一樣是爸爸媽媽的女兒，我們是太想念阿湛了……”
蘇輕語理解，對那10%的股份，她從不寄予什麼厚望，她是真的不在乎。
“爸，您想多了……今天下午，我和顧凝去見了喬赫，他的確是不願意的，我當然也希望你們能有些慰藉，可惜……”蘇輕語說道。
蘇秉承點了點頭：“我知道，也是難為了你了。”
蘇輕語搖頭，這根本不算什麼。
蘇秉承繼續說道：“要不是顧凝剛剛在飯桌上說了那些話，我也不會再存這樣的心思了。”
“什麼話？”蘇輕語問道。
蘇秉承看著蘇輕語，認真的說道：“顧凝說，喬赫的父母並不是親生……也正是因為這一句，我忍不住就開始懷疑……”
蘇輕語抬起頭，定定的看著蘇秉承。
蘇秉承用大手揉著有些暈的頭，蘇輕語見狀，起身，站在他的身後，幫忙給他按摩著頭上的穴位。
蘇秉承一口酒氣吐了出來，似乎有所輕鬆，繼續說道：“剛剛你媽說的對，你媽懷孕的時候，的確跟著我吃了不少的苦，那段日子，不堪回首。”
“……”蘇輕語隻安靜的傾聽，手上的動作輕柔。
“那個時候啊，你爺爺奶奶還沒有去世，你爺爺老年癡呆需要人照顧，你奶奶腿腳不便，我一個人在外麵給人家打工，家裏的一切都是你媽一個人在承擔……這麼多年來，我是感念她對我們蘇家的付出，才縱著她，她無論說什麼，做什麼我都聽，無論怎麼無理取鬧，我都會讓著她，就是因為她年輕的時候，跟著我太苦了……”
“我懂的……”
蘇輕語將手放在蘇秉承的肩膀上，站在他的身後，看向窗外。
“那一年，你媽懷著你哥，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山裏將你走丟的爺爺找回來，卻不小心，差點流了產。你也知道，當時條件苦，鄉裏衛生所的醫生連看都沒看，就對你媽說：回去吃點保胎藥，都過了前三個月了，一準沒事……可是，你媽明明才懷孕不到三個月，也許是她異常大的肚子，看起來讓人覺得已經有四五個月的身孕。”
蘇秉承緩了緩，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們也年輕，醫生說沒事，就回家吃藥安胎，一直到生，也沒再去過醫院。”
想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蘇輕語說道：“那樣做實在太危險了……”
蘇秉承笑了，卻是難過的。
“後來，你媽月份越來越大，肚子異常的大，到7個月的時候，就已經基本沒辦法走路了……家裏有老人要照顧，我又不在身邊，一直到生產，我都還在外麵……”蘇秉承一臉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