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元節的陰影還沒過去，月色總是昏昏沉沉不甚明亮，隻模模糊糊照出些光來，連窗外的樹影都看的不怎麼清楚。
但老六卻清清楚楚看到一個黑影從他窗前一閃而過，快的像是一陣風，若不是他在當鋪那幾年煉就的好眼力，八成就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他渾身一個哆嗦，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那晚在洛水船上站著的人來找他滅口了，禁不住渾身就是一個哆嗦，隻嚇得差點沒腿軟跪在地上。
片刻後屋外沒有動靜傳出，老六本想大著膽子去看看，但那兩條腿說什麼也不肯挪動，軟綿綿的如同布條一般，怎麼都抬不起來。
“誰，誰。”他結結巴巴的開口問了一句，聲音隻比蚊子哼哼大了那麼點，估計就算外麵有人也聽不到。
老六哆嗦著扶床坐下，眼睛死死盯著屋中唯一的窗子看，這院子他買下來沒多久，也不過才一年，聽說之前那戶人家家中有病人，所以並沒有把屋子弄成時下流行的大窗屋子，隻留了小小一個供通風的小窗。
他此時無比慶幸家中窗子小，提醒稍微大一些的男子都別想鑽進來，他隻要把窗子盯好，就不怕那人進來打他個措手不及。
心裏這麼想著，老六的害怕卻沒減少一分，畢竟他坊間還有一扇門，門可不算很結實，純粹屬於那種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類型，當時也是想著反正沒錢，誰來偷了也落不到好去。
正當他想著這些事情分散害怕的感覺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不像是要進來，倒像是經過這裏往遠處去。
老六聽著這腳步聲鬼使神差的起身走到門後，蹲下身把耳朵貼在門板上聽，隻聽見一聲緊過一聲的腳步聲往遠處去，漸漸的沒了動靜。
他蹲在門口想了半晌，想著今日大理寺從他這裏探查了消息後給的那五兩銀子，使勁咽了咽口水，一咬牙起身慢慢的把門打開走了出去。
院子裏沒有半點不對，安靜的像是久無人居住的荒宅，老六卻毫不遲疑的直接穿過院子開門往外走。
他一路從踏馬巷朝洛水畔走去，他在這裏住了許久，也偶爾有犯夜，巡邏的士兵早就跟他熟絡了，他自然知道怎麼躲避巡夜的人。
等到洛水畔的時候，整個河道上漆黑一片，沒來由一陣陰寒之氣竄上心頭，古往今來但凡河流總免不了淹死人的，洛水這樣的河道更是不少。
老六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縮著脖子貓著腰盡量走在陰暗裏，以免被巡查河道兩岸的士兵給抓起來鞭笞。
就在他往浮橋前走的時候，河道上忽然飄來一艘不大的船隻，穩穩當當停在他不遠處，他心想難道是給他用的？可左右連一個人影都沒有，這船怎麼知道他想過河？
正想著要不要上前去看一看，就見一道黑影如烏雲般輕飄飄飄上了船，那真是飄的，仿佛沒有一丁點重量。
老六的腿又一次開始發抖，他哪裏見過這樣的人，人怎麼會這樣輕飄飄。
他腦子裏忽然想起今日到北市幫忙送貨時聽到的傳言，說北市附近夜裏有鬼魅出現，黑漆漆的一片從頭頂飄過，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還說那樣的隻可能是那玩意兒。
老六也是信奉佛家的，隻是沒那麼虔誠而已，如今親眼見到所為的那玩意兒，整個人就不好了，縮在角落裏抖得跟篩糠一般。
好在那黑影並沒有注意到窩在角落陰影裏的老六，上船後朝對岸緩緩飄了過去，依舊沒人撐船，小船自動在水麵上橫渡而去。
老六見那東西竟然是站在船上往對岸去的，心中的恐懼減輕了幾分，他害怕歸害怕，人還算清醒，心裏疑惑著要是那玩意兒怎麼還需要乘船？
他想起今日來的大理寺官差，又想了想胸前揣著的五兩銀子，原本打算就這麼走了的心思漸漸被壓了下來，就那麼蹲在角落裏看著船緩緩駛遠。
洛水從這裏流經東都，入城的水域並不算寬廣，他的眼力又十分出眾，隻蹲在原地就能看到那人到對岸後再一次輕飄飄的朝北市的方向去了，心下才突然一驚，難道這就是北市傳言的鬼魅？
後來他連自己怎麼回到自己小院回到屋中的都不知道，隻迷迷糊糊躺下便睡了過去，再醒來已經是天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