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杳嗯了一聲,想了想讓他給柳輕盈帶句話,“告訴她把曹貴妃這些年在宮中的過往給我查仔細了,回頭送來。”
影子點頭應了,在顧雲杳抬眼的瞬間便消失在了亭子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但他口中的侍衛卻比他武功還要高。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世上很多事都不簡單,宮闈中的事更不簡單。”顧雲杳的聲音淡淡的,她不求有人回應,這話這世上能回應的人,多數都還困在宮闈當中。
“權利相互碾壓的過程本就是最殘忍的,或許你可以隻看了開頭,知道了結尾,其他的就全部不要看見,會好很多。”
一道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那聲音裏似是帶著月光的味道,又像是融化了的三月堅冰,這樣出塵又入世的聲音,在她認識的人中,大概隻有一個人能如此。
“你什麼時候回來了,這一趟遠遊如何了?”她沒有回頭,聲音裏帶著笑意,青綃回來了,正好趕上好戲開場。
青綃身上清爽明朗,即便是一身暗沉的絳紫,竟然也能被他穿出幾分明月之姿。
“自然是圓滿,而且我可不是遠遊,對於我來說,到這裏來才是遠遊。”雪神殿是他的家,他自小在那裏出生長大,雖然嚴寒冰冷,卻也有世間沒有的溫柔。
他坐到顧雲杳對麵,清風朗月都不及他萬分之一的姿容,“也是,我妄言了。”顧雲杳也不矯情,知錯便承認,但改不改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王鎮城的縣令被人殺了,屍身被掛在城門上,大概是個警告。”青綃輕描淡寫的說著,西北駐地是個肥缺也是苦差事,能站住腳的就是土皇帝,站不住的就都是黃土一坯了。
顧雲杳不覺得意外,臨走前玉非寒已經給他了警告,耐不住性子的人,死了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不過西北駐地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曹將軍的兒子軍齡也已經夠了資格,豈不是剛好可以補個缺。”顧雲杳笑的十分溫婉,此去西北是個好機會,曹剛的性子一定可以降的住那些野馬。
曹烈為人正值且沒有站派別,所以送他去是最合適,但黎京的安危就隻剩下一個不知深潛的顧之曦,想必玉戎不敢冒這樣的險。
那麼算來算去,也隻有曹烈的兒子最合適。
“自然,想來明日晨間便有旨意過去,端王妃不去跟你的義兄道個別嗎?”青綃笑著端起桌子上的茶盞為自己倒了一杯,放在嘴邊輕輕品嚐了一口。
西北大軍和西北地方駐軍,一個是與端王私下交好的肅王,一個是暗地裏早就站在顧雲杳身邊的曹家,玉戎這步棋一落子便注定了輸贏。
藏著掖著這麼久,顧雲杳果然不容小覷,不,傅雲不容小覷,她竟然在入黎京開始就隨手布置,那些小棋子如同掏空城池的螞蟻,一點一點破壞著玉戎的根基。
顧雲杳搖頭,“有些多餘的事做了便是錯,況且我隻為人慶功,送別不是我的風格。”最恨離別苦,她不需要這樣的離別。
青綃笑而不語,把茶盞中的茶喝下,茶杯放到桌子上的聲音清脆而好聽,卻不及他的聲音好聽,“最恨離別苦,公主的性子還是沒變。”
他的笑帶著幾分朦朧,讓顧雲杳看不真切,但他的話她卻聽的清楚,那一句公主的西瓜子還是沒變,讓她仿若隔世一般。
短暫的怔愣後,顧雲杳搖頭失笑道,“璿璣上主說笑了,我是顧雲杳,一個被家門驅趕的棄女罷了,可不是什麼公主。”
頓了頓道,“不過最恨別離苦倒是真的。”
青綃聽到她稱呼自己為璿璣上主,長眉一挑問道,“是雲姬告訴你的?”他的身份隻有雲姬知道,哦不,還可以算上自己流放自己的廬小一。
搖搖頭,顧雲杳笑而不語,青綃也不再問,一個身份而已,並沒有什麼刻意隱瞞的必要,知道便知道吧。
“重活一世,傅雲公主莫不是要徹底忘了過往,如果真忘了,顧之曦身邊那些親信被換掉一半是為何?一個小小的破綻鬧得顧家雞犬不寧又是為何?”
青綃的話像是一個種子,在顧雲杳緊閉的心房裏破土發芽,讓一些本該封存的記憶迅速發芽生長。
她嘴角的笑深了幾分,眼底的鬱色也深了幾分,她可以忘了那些事,卻無法忽略當時刻在魂魄裏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