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雷四蹄飛揚,像在騰雲禦風,狂衝向前,周遭的景物似發了瘋一樣往後急速倒退,空氣被割裂了一般響起“哩”“哩”之聲,蹄聲有如焦雷轟鳴,震入耳膜。寒山重又感到氣浮心悸,冷汗如注,在身後,那甜蜜柔若無骨的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胎兒貼著他的背脊,呢,有點癢麻麻的。一陣陣狂勁的風迎麵撲來,令人有些窒息,寒山重用力呼吸著,一麵回頭吃力的大叫道:“蜜,在青岩頂上的話,並不是騙你,隻因為當時與‘大鷹派’爭奪一座礦山,所以把時間耽擱了,而我又聽到了你與別人交換信物的消息,更覺得此事已成過去,不用再來自尋苦惱……你別以為我是個薄幸之人……”將臉兒貼在寒山重的背上,這少女有著一種浴在冬陽下的溫暖,強烈的男性氣息,令她的心葉兒在興奮的跳動,寒山重的話她都聽見了,她的雙臂更緊了一點,口中卻恨恨的道:“誰叫你自己不早來?難道我還比不上一座破礦山?”寒山重喘了口氣,又用力道;“不是這樣,那座礦山不算什麼,但山裏卻埋藏了一些奇珍異物,這些東西很重要,不能讓大鷹派得了去反來對付我們……”甜蜜在寒山重背上咬了一口,道:“你們,你們,你心裏就沒有我,什麼奇珍異物?難道還值得上我與你之間的:情感?你這負心的冤家……”寒山重抿抿嘴唇,沒有繼續下去,回頭向後望了望,幾條談淡的人影,在後麵趕命似的狂追著,隱隱怒叫之聲傳來,但是,卻越來越拖得遠,逐漸模糊不清了。這女孩子也跟著回頭望了一下,輕輕湊在寒山重耳邊道:“他們在後麵追來了哩……”寒山重有氣無力的道:“這是白費功夫,他們一輩子也別想追上我的叱雷……”一馬兩人,像在黑暗中追逐著空中的星辰,疾若流星千裏長瀉,在短暫的時間裏,己奔出了數十裏之外!馬兒翻飛著四隻鐵蹄,馳上了一座滿是大麻石的山上,這些大麻石一塊塊的矗立著,巨大得嚇人,或臥或豎,或方或扁,奇形怪狀,在夜暗中瞧去,像是一個個的妖魔鬼怪張牙舞爪,景色陰沉而恐怖。甜蜜向周圍一看,不由驚的低呼道:“這是‘勿回崗’山重,咱們快走……”寒山重緩緩勒住了馬韁,虛弱的俯倒在馬頸上,語聲沙啞的道:“勿回就勿回吧,蜜,我實在太疲乏,請讓我休息一下……”少女恐懼不安的左右張望著,甜麗的麵龐上浮著發自內心的畏怯,她用力搖著寒山重的肩膀,急促的道:“山重,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山重,咱們快走,這‘勿回崗’是‘魔幽兩子’的修真之地,他們從來不許任何人擅自進入,凡是闖進來的,都是被他們強迫服下一種怪藥,使人變成瘋癲,終生殘廢,生不如死……”寒山重轉過臉來,麵孔神色慘白如紙,汗珠盈盈,孱弱的道:“蜜,你騎著叱雷先走吧,到六十裏外南甸鎮邊你再放它回來,我實在已受不了任何顛簸,假如你還願意我再多活兩的話……”這女孩已被寒山重那蒼白痛楚的形態嚇呆了,她掠恐的道:“山重,你受傷了?你為什麼不早對我?山重,哦,臉色好白……白得嚇人,山重,跟我回去,我會立刻找附近最好的大夫為你醫治……”寒山重苦笑了一下,低沉的道:“回去,蜜,假如我再像這樣在馬背上顛一陣,我所受的毒傷會加速發作;等到毒氣進入內髒,我在‘地之橋’所聚集的這一口真氣就無法再凝固了,那後果你會知道,蜜,你聽話,先走吧……”女孩子固執的搖搖頭,淚珠又紛紛灑落,她緊抱著寒山重,嗚咽著道:“我不回去,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走……山重,是哪個狠心的賊子將你害成這樣?山重,我要替你報仇……我死也不離開你……”忽然,這位甜蜜覺得眼角的餘光裏,仿佛隱約閃動著一些朦朧的藍色光芒,她驚栗的轉首一望,已不由激靈靈的一哆嗦,雙目中透出一股極度的恐懼與緊張,嘴角不可察覺的在微微抽搐……寒山重已經明白了,他順著她的目光瞧去……在兩丈外的一塊大麻石上,有若鬼魅似的站著一個人,這人衣襟上佩著五粒龍眼大的明珠,這五顆明珠正發散出一種慘藍色的光暈,光暈映在那人的臉上,朦朦朧朧,幽幽淒淒,像是一個睡夢的冤魂,一個死不瞑目的僵屍,恐怖極了。緩緩的,那人向前移了一步,滲合著藍色的臉孔似是才自地獄中轉回了人世般的冷厲,沒有一丁點活人的味道。甜蜜顫抖著緊依在寒山重懷裏,語聲早已斷續不清:“他……他……來了……是……那是……幽……幽冥子……”寒山重也覺得心口在跳,血液流循加速,但是,老實,在目前,生死兩字,他已看開多了,於是,他拍拍坐下微感不安而在蠕動的叱雷,提起力氣道:“幽冥子,活在陽世,何苦扮鬼?早若看透了人生,還不如早求解脫來得幹脆,糟蹋人家大好生命卻未免有些犯不上呢。”站在石岩上的幽男子沉默了一會,語聲有如來自九幽之境,空茫而飄渺,宛似山穀中不見人影的回音:“這是‘勿回崗’,魔幽兩子隻留靈魂,不留人體,將你們的本性放在此處,帶著你們的軀殼離去……”寒山重淡淡的一笑,道:“你這算是超度眾生,還是在煉人根本?‘勿回崗’竟會是一塊人間的魔境,陽光下的地獄麼?”幽冥子不另多言,僅一再空洞的反複著幾個字:“留下靈魂,帶走軀體……”語聲朦朧而蕩漾的傳出,在大麻石的阻擋下反回,嗡嗡沉沉,像來自上地下,來自陰冥陽間,來自每一塊大麻石的吼叫。寒山重懷中的女孩子驀然咬咬牙,J顫著嗓子叫道:“幽冥子,請你別下辣手,我是千梭幫幫主‘金梭貫日’唐百畏的妹妹翠鳳唐儀,我哥哥曾經拜渴過你的……”幽男子仍然沒有回答,“留下靈魂,帶走軀體”的空蕩回音依舊在周遭的大麻石間,繞回飄遊,肅然而冷酷。寒山重哧哧地笑了起來,輕輕在唐儀耳邊低語:“蜜,你大約知道我是誰,腦袋掉了無所謂,這口窩囊氣卻不能叫我咽下去,蜜,這幽具子尚值不得我去求他,下任何人也值不得我去求他,別再了,現在,你還可以借著叱雷衝出去……”翠鳳唐儀急得硬咽著道:“不,山重,不,我不要一個人走,我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知道你的本事多大,我更明白你在武林中的地位如何崇高,但是你現在毒傷深重,絕對再經不起一場激鬥了,山重,為了我,求你暫時忍忍氣,求你……”寒山重痛苦的痙攣了一下,卻仍然哧哧笑著道:“命丟了,丟了也罷,蜜。原諒我氣不能竭”大麻石的周圍忽然又亮起了一片昏暗的黃光,夜風吹得這片黃光搖搖晃晃,在黯淡的光芒搖晃中,六七條鬼魂也似的幢幢身影,也在隨著動蕩,影子忽地彎了,忽地直了,一會粗大,一會縮,像是閻羅殿的索魂者在靜待著最後的審判,這些身影,卻又出現得何其詭異與飄渺。寒山重瞧向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影,昭,一共有七個,一人在前,六人在後,三盞琉璃燈無力的挑著,風一吹,陰森森的鬼氣。沁骨。在前麵的那人年約五旬,穿著一身雪白的長衫,隨著夜風飄舞不息,這人的身軀瘦長,麵孔細而清矍,他的整個外形,都散發著一種虛無幽渺的氣息,使人覺得他隨時都會在空氣中消失,都會被一陣風吹走一般。抿抿嘴,寒山重低低的道:“又來了七個,蜜,那穿著白衣,似欲乘風歸向廣寒的瘦老人,是否就是另外的所謂‘魔’?”唐儀轉首一看,心驚膽顫的道:“是的……那就是魔影子方康……”寒山重輕輕拍拍唐儀的肩頭,用力把持著翻身下馬,唐儀一麵急忙用手扶他,一邊驚慌的道:“你想幹什麼?山重,別傻……”寒山重低促短截的道:“放手,蜜,別扶我,免啟敵疑!”唐儀又趕快縮回手來,自己也匆忙下馬,寒山重用手扶著馬頭,朝魔影子方康似笑非笑的道:“方老兒,可願交個朋友揭過這段不必要的梁子?”魔影子方康飄然一笑,靜靜的回道:“這是勿回崗。”寒山重道:“除了動手,沒有其它折衷之法?”魔影子方康仿佛沉吟了一下,向對方的幽冥子輕輕舉手,又輕輕放下,雙目半睜的瞧著寒山重,淡漠的道:“看在幹梭幫唐百畏曾經來拜渴的麵上,老夫等可以從輕發落,但不能破例,假如友你能擊敗老夫六名弟子,你便偕唐儀離去,否則,便留下你們的神智與精魂再離去。”寒山重揉了揉沉翳的胸腹,故示輕鬆的一笑道:“怎麼個擊敗法?方那兄。”魔影子方康不可捉摸的一笑:“至死不休。”寒山重滿不在乎的道:“不嫌閣下的弟子們太嚴酷了麼?”魔影子方康古怪的道:“現在,年輕朋友,你該擔心的是這種方式對你自己是否太嚴酷了,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