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泠渢一直是個胸小無腦的人,無論是他看事物的眼光還是看待自己的眼光,他一直覺得,世界如此美妙,本帥如此多嬌?
“唉…”
某貨又歎口氣。
“怎麼了?傻小子?”四仰八叉躺在一旁敲著旱煙袋子的老頭子問。
“哎呀,師父!你莫不是真打算一輩子將我留在此處,日後也似你般孤家寡人一個,落得無人看顧?”顧泠渢撇撇嘴,抱怨一聲,聲音卻漸漸變弱。
“嘿!”老頭子氣急,手臂支著身下石頭就要起身,卻是一滑更倒在石頭上。
“哎呦,我的老腰呦。”
“師父!”一個箭步衝上去,扶了老頭子坐端正,暗惱自己話說重了些,正思索著是否要向老頭子道個歉,不料額頭吃痛。
“哎呦,師父!”原來是老頭子一記煙頭敲到了他的腦門上,顧泠渢故作凶狠的瞪著老頭子,而老頭子也瞪大了眼睛正看著他,看著老頭子臉上皺紋深處的泥,扯扯嘴角,率先移開目光認輸了。
“唉…”老頭子煞有其事的哀歎一聲,“唉,都是白眼狼啊,嫌我又老又醜,嘖嘖,嫌棄我了,如今翅膀也硬了,想飛了,下山?嗬嗬,下吧下吧,你走吧,唉,老頭子樂的清靜。”說著抬手擦擦唾沫橫飛的嘴角,顧泠渢暗暗搖頭,這老頭每次都是這招,裝可憐裝哭,卻也是招招製勝,每次都舍不下他。
“師父,我不走了啊,乖。”討好的給老頭子捏捏肩。
“…”
“師父,我說真的不走了。”
“…”
“…”
“老頭子,別給臉不要臉!”
顧泠渢終於吼了一聲,某人果然抬起那張皺紋滿布的臉笑嘻嘻的合了嘴向外走。
晚膳過後,顧泠渢端著洗腳盆給老頭子洗腳,默默想著白天的事,老頭子享受地閉著眼睛,看不出表情。隻由得縷縷青煙自口鼻噴出,一圈圈擴大,繞的整個屋子如處仙境。
“渢兒,”
“嗯?”下意識回答一句,才發覺老頭子語氣不同往常,何以叫自己多年未叫的小名?
顧泠渢抬首去看,老頭子依舊半閉著眼睛,右手兩指夾著煙管,時不時的吞雲吐霧。
“明日我與你修書一封,你去金陵幫我轉交一物給金陵顧家…”老頭子緩緩說完,又吸一口煙,顧泠渢一愣,看來老頭子這次真怒了。
“師父!徒兒錯了。”顧泠渢慌忙跪下磕了個頭。
“臭小子,你跪下作甚?我將你在這穀中拘了十五年,彼時我才見你時,你方三歲,如今十八已然是個大人了,為師放你下山,亦是為著有些事情你也需見識曆練,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一生困在這穀中?”
老頭子邊抖著煙竿邊徐徐說著,語氣溫和,目光專注於手中煙竿。
“師父。”
“你且聽我說完”顧泠渢還未說完,就被老頭子截去了話頭:
“我這一生渾渾噩噩,卻也瀟灑自在,此次放你出山,隻有兩件事情你記好,咳咳咳。”一語未盡,卻被一口煙嗆住,咳嗽使得滿麵通紅,顧泠渢跪行上前為老頭子拍拍背,老頭子緩過來又繼續說:
“其一便是我之前所講的,為師有一物需你送往金陵顧家,其二便是此去途中,汝不可炫耀,不可將此物示於外人之前,不可依仗自己三腳貓功夫為非作歹。”
老頭子將為非作歹四字咬得極重,顧泠渢這才明白這次,並非是老頭子發了火,而是真心允他下山了。跪正,三個頭磕下去,額頭因而生疼,老頭子拉住跪著的人。
“下山後專心做事,平時無事呢,勿湊熱鬧啊。”老頭子說著轉身躺上了一旁竹榻,衝他擺擺手,示意自己要休息了,顧泠渢了然,站起身端起盆子退了出去。